这是莫北从没有应对过的场面。眼前的这个孩子,看起来年纪也有七八岁了,并不应该是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幼儿,可是因他一句话,眼泪就成了泄闸的洪水,他竟从心底深处浮出一种莫名的内疚。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感,这种情感牵引他的手,拂掉小莫非脸上的泪珠。他说:“连护士都笑话你了,看看,哭得一脸花。”
莫非踢球留在脸上的汗珠还没擦干净,眼泪再一搅和,黑黑白白,真是一脸花。
莫北问他:“莫非,你几岁了?”
莫非乖乖答:“八岁。”
莫北点头,“还有两年你就十岁了,小男子汉怎么可以随便在公共场合哭?”
莫非很大声地“嗯”了一声,护士怜爱地牵过他的手,说:“姐姐带你去洗脸。”他歪歪头看看护士,忽然凑近对莫北耳语了一句:“四眼叔叔,我本来要叫她护士阿姨的,现在还是叫姐姐,对哇?”
这叫莫北怎么答?他看一眼护士,她没有听到莫非的儿语的,还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小朋友,莫北认为让这么个善良的护士阿姨做护士姐姐,比较友好一些,便很权威地“嗯”一声。
莫向晚在这一天眼皮子一直跳,她问邹楠:“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还是倒一倒?”
邹楠说:“左跳灾右跳财吧?”
莫向晚心神依旧不定,她说:“不对,两只眼睛都在跳了。”
邹楠马上上网帮她查解答。这个助理的跟进速度一直很快,不论是对公事,还是对上司的私事。莫向晚笑着阻止:“别查了,大约昨晚没睡好。”
她起身去茶水间倒水,听见里面有人在哀声哭泣,走进去时,发现是做打扫的清洁工冯阿姨。冯阿姨见她一惊,擦擦眼泪,叫一声:“莫总好。”就要出去。
莫向晚见她双眼通红,模样哀戚,就问多一句:“冯阿姨,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冯阿姨的心事被问中,点点头,也有了对莫向晚倾诉的意思。
原来冯阿姨和爱人从北方插队落户回城,他爱人父母早亡,他们只好求着亲戚们,在祖上传的房产处搭建了一座九平米的平房,住了有六七年。今年他们住的那块地方旧区改造,所有拆迁户按例讲分配新房。但是他们和亲戚的房屋属于祖产,对全家族的遗产继承人均有一个遗产分配问题。有一门亲戚买通了动迁组,先拿了动迁款,其他亲戚不服气,闹去法院,结果法院把原本属于动迁款的部分一并做遗产划分。这样一来,冯阿姨一家竟然还要倒贴遗产费出来。
冯阿姨生活艰难,拉着莫向晚的手讲:“这要我们一家住到哪里去?”
莫向晚亦能感受她的苦痛,只是先安慰道:“总有办法来解决,你莫着急。”
冯阿姨吸着鼻子,眼泪又忍不住了,“我家那口子有天残,全家就靠我这点工资,如今连住的地方都快要没有了!我没有地方说理的。”
莫向晚安抚她好几句,她想,这种事情只有请专业的律师去解决,但是冯阿姨身边哪里又能找到专业的人。电光火石之间,她是想到了一个人,但也只在心头打算。
这时,邹楠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说:“老大,你电话。”
莫向晚便先把手机拿过来听电话,对方是个陌生人,问:“请问您是莫非小朋友的妈妈吗?”
莫向晚的心“咯噔”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对方把情况向她约莫描述了一下,她的一颗心先放下,问对方,“那位先生伤的严重不严重?”
“请放心,不严重。您到医院来接孩子吧!”
莫向晚把一切问题齐抛开,心里只挂住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她放下手边的事,交代好邹楠,就直接奔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