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一直没有去治疗?”
“她太要强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有病。那时候我的片约不少,忙的时候没空照顾她。她跟我赌气,自己报名参加了选秀,没想到靠唱歌唱出了名堂。后来我提分手,她同意了。她刚出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手了,但为了彼此宣传的需要,配合你们经纪公司的需要炒了一阵CP。她根本不想去治病,她说她得的不是神经病,不要看精神科。”
“我以为她一直很坚强。”莫向晚黯然说道。
罗风也黯然:“我也以为她是坚强的,直到我和她的照片被曝光,她选择自杀。我想她是真的有这个念头,但是大家都当她是假的,都当她是因为感情。你们公司为她花了些心思,她的事业逐渐有起色了。我以为她会好起来。”
莫向晚问他:“但她在你婚礼的时候去看你了。”
罗风说道:“她是来跟我借钱的。”
“什么?”莫向晚吃了一惊。林湘的片酬和各项演出收入并不菲薄,为父母买房绰绰有余,从没有听过她有任何经济困难。
“她嗑药有一段时间了,瘾越来越大,也许这可以让她忘记她的病。她为了给自己爹妈长脸,在老家和上海都买了房和车,看着赚得多,其实花起来还是紧巴巴的。前一阵不知她怎么就开始沉迷赌博,输得有点大,她打电话问我借,我没答应。我没想到她会跑到我婚礼上。她说我不给她痛快,她也不给我痛快。在婚礼现场她到底还是没有给我不痛快,后来我想算了,我拿了钱再找她,她已经回去了。”
莫向晚已跌坐在椅子上,不能言语。
罗风说:“她要是乖一点,他妈的肯去看个大夫,自己积极一点,不要去碰什么赌博,何苦到这个地步?我不知道她最后会绝望到选这条路,竟然找了什么氰化物。警察来问我,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警察说这种东西一般化工厂和化工学院里才会制。她竟然费了这么多心思搞来这个东西给自己一个了断。如果当年我不撺掇她走演艺圈这条路,让她安安分分当个文员,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罗风抓着自己的头发,也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低垂着头,又是懊悔,又是忏悔:“她给她父母在上海买的房子,就剩这个尾款没付了。她说她爹妈当了一辈子农民,家徒四壁,被城里的亲戚看不起,全家就靠她来翻身,还有一个弟弟明年要上大学,她要买房买车存够弟弟的大学学费争口气。”
莫向晚握着那张支票,难过得不能自己。这一张支票,上面签注的是万金,也重如万金,是一个意外失足的女儿对父母最后的心意,是一个男人对无法守护的爱过的女人最后的爱护。
罗风说:“这也是一个围城,有的人想进来,有的人想出去,有的人进来以后再也出不去。”
罗风走了以后,殡仪馆内平静了好一阵,又接连来了一些明星吊唁,都是三四线的小角儿。戏终会散场,外头记者也作了鸟兽散。此间的凄风一卷,纸屑无数,便如一场闹剧即将收关。
莫向晚把支票拿到林湘父母面前,告诉他们是罗风给的。林湘的父亲接过支票,双手微微颤抖,捏着支票的两端攥了个紧,再紧一点点力,这张脆弱的纸片就会被撕裂。但他终究还是没有使力,也许是因为现状让他们不能够下手。
莫向晚讲:“回头我去办理好手续,打进你们的银行卡里。”
她站起身来,看着灵堂上林湘的遗像,默默祷祝。林湘的那一双美目,艳光四射,仿佛在说:“要干干净净地走。”
莫向晚在心中对她讲:“幸好你爱过的那个人,最后为你尽到责任了。湘湘,请你安息。”
终于到了最后告别的时刻,林湘的父母亲自将她推入火化池。一律芳魂终化成灰,人生消逝得如此容易。
莫向晚生出无尽的疲倦,她同史晶邹楠等人陆续退场。走出殡仪馆时,她远远地望见对面马路上,林湘的粉丝们安静地站着,一直离开,将一排花束排在人行道上,写着永恒纪念的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