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作者:肉包不吃肉

  “……………………”

  犹如五雷轰顶,僵于原处。

  不可置信……不可置信……师昧在说什么?师昧在做什么?!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燃一时咽不下这场惊变,他甚至都不觉得师昧方才会是在亲吻楚晚宁,这画面太惊悚,亲眼瞧见他都以为自己错生了幻觉。

  他以手覆额,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闪过的是师昧少年时那温暖笑意,柔声唤道:“阿燃。”

  可眼前这个人……他居然……居然……

  简直寒毛倒竖。

  师昧喜欢……师尊?

  怎么可能?!!

  师昧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喜爱师尊的情绪来,要说薛蒙喜欢楚晚宁,都要比师昧喜欢楚晚宁来得让人信服。师昧怎么可能喜欢?他一直谨慎恭敬,话也说的很少,甚至也不粘着师尊。

  上完课,做完事,规规矩矩地就走了……

  怎么可能。

  师昧直起身子,乜斜过眸,盈盈望着墨燃,轻笑出声:“这里好像有个人被我吓到了?”

  “你……简直……荒唐……”

  “荒唐?”师昧好整以暇,“我的小师弟,到底是谁荒唐呀?把师尊欺负的那么惨的人,难道是我吗?”

  墨燃的脸蓦地红了,眼中又是愤怒又是茫然。

  换作任何人出现在这里,他都能杀气腾腾地反斥回去,可是杵在这里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他误以为自己喜爱了两辈子的师明净。

  他竟一时噎地说不出话来。

  师昧倒是有脸皮多了,他淡淡道:“不过,要说我做过的荒唐事,也不是没有。比如装作喜欢你,待你好那么多年,甚至在见鬼的审讯之下,硬生生顶过疼痛,骗你说……我喜欢你。”

  顿了顿,他的眼神中浮出一丝嘲弄:“别闹啦,如果我会喜欢上你这种除了脸之外一无是处的人,倒真可以自戳双目而亡了。”

  墨燃:“…………”

  “怎么不说话,不服气?”师昧倾城容姿,即便是冷笑,也是极其美貌的,他斜乜了墨燃一眼,又去摸楚晚宁的下巴。

  墨燃简直怒火中烧,便要召唤见鬼。

  然而掌心之中只是猩红一闪,灵流便立刻消失了。

  师昧眼皮也懒得抬,说道:“别白费力了,前世晚宁布下这个局,用他的一半地魂,终于替你拔出了蛊花,你如今是再也不会受到控制了,但身子却需要十来天才能恢复灵力。此刻要再和我斗,那就是以卵击石。”

  “你叫谁晚宁!!”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难道只允许你欺师灭祖,却不允许我疼爱师尊吗?”

  “你——!”

  “你上都上过了,滋味尝了无数次。”师昧轻笑,“也该轮到我了吧?操/你/操/过的人,我其实是有些委屈的。但看着是他的份上,我也就忍了。”

  墨燃狂怒至极,没有神武,亦是近身相搏。

  “唉……所以我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打打杀杀不知斯文的东西。”师昧倏地放开了楚晚宁,与墨燃在这一方石室内斗了起来。

  石洞幽昏,两个高大男人拆招的身影倒投在壁上,犹如双龙腾云厮杀交缠,焰电汹涌。

  师昧不擅攻击,贴身近战无论如何不会是墨燃的对手,眼见不妙,他振袖一挥,里头竟涌出了滚滚灵蛇,锁向墨燃。而自己则趁机掠到一旁,将楚晚宁一把抱起,朝着石洞外飞掠而去。

  “师尊——!!”

  墨燃勉强甩开那些冰冷粘腻的滑蛇,紧追其后,但见师昧立于树梢上端,一轮明月正映照于他身后。

  师昧笑道:“别追了,你刚刚恢复,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是追不上我的。”

  “师明净你为何……你为何如此?!”

  “阿燃。”师昧微笑道,“师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讨厌师昧、师明净,这两个称呼?”

  “……”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从今往后,可以叫我的本名。”

  “……什么。”

  “在下姓华,无字,名碧楠。”

  华碧楠!!!?

  看到墨燃的眼睛倏地睁大了,师昧愈发粲然地笑弯了眉眼:“对了,看在你我师兄弟一场的份上,透给你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别去孤月夜啦,你现在去孤月夜,会被姜曦撕成碎片的。也别试图跟着我了,乖一点,早些回死生之巅吧。”

  墨燃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煞白:“你想对死生之巅做什么?!”

  “这辈子你倒也不笨。”师昧笑了笑,“师哥给了你一个小惊喜,你去了就知道。”

  墨燃喉中腥甜,眸眼焚着炽焰,他此刻甚至不知自己是悲伤更多还是愤怒更甚,他厉声喝道:“师昧,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在谋什么?!!不是你跟我说,死生之巅是你的家吗?不是你告诉我……流亡中是伯父救回了你……不是你告诉我,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我们吗?!”

  他的声音到最后都在颤抖了,指捏成拳,紧陷于掌。

  “……难道这些都是你在骗我?难道这么多年,两辈子——”墨燃说到这里,蓦地顿住了。

  刺骨的寒意——

  “难道两辈子……都是你在算计?!”

  师昧没有作声,宽袍大袖,飘然立在树梢,微笑望着他。桃花眼弯起来,下颚尖尖的,在这迷雾重重的山间,犹如子夜狐。

  “你……”每字每句都在齿间战栗。

  墨燃的脑中纷乱一片,他的目光都是疯狂的。

  “师昧,你说话啊……”

  从那一年烛台旁温柔相劝,到后来同行相伴,形影不离。

  “你说话啊!”

  从曾经纤细如玉的翩翩少年,到后来无间天裂,大雪中躺在自己怀里,跟自己说,不要记恨,不要去责怪师尊。

  墨燃几乎都要破碎了:“你明明死了……是我亲眼看见的……是我带着你的尸体回到死生之巅……你不可能是师昧……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蠢。”

  清雅的声嗓响起,师昧终于开了口,但却不无讽嘲。

  “你们这些莽夫,永远只知道修炼灵核,瞧不上药宗。你也好,尊主也好……甚至我们英明的师尊。”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前言有错,师尊倒不是莽夫。不过你们这种人,都是对药蛊一道看不上眼的。”

  墨燃喃喃:“药蛊……”

  “要让一个死人活命很难。”师昧慢条斯理的,“但要让一个活人假死,我办法多得是。”

  如果此时墨燃头脑清醒,就该听出师昧这句话里的缺漏来。

  就算用药可以让一个活人假死,但是,前世他守在霜天殿内七日,后来又亲眼看着师昧落葬。当时棺椁三层,层层封着长生钉,封土更是高厚。不惊动守陵人的情况下,哪个活人能自己从这样的墓穴里钻出来?

  于是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师昧在说谎。第二,前世,曾有个人潜入了死生之巅的墓区,从外面打开了封土和棺材,将里头诈尸复生的师昧放了出来……

  但墨燃此时整个人都是乱的,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五脏六腑心肝脾胃都倒错了位置,他根本无心细想,听到师昧这样说,眼前立时浮现了记忆里那张苍白失去血色的脸——

  大雪纷飞中,师明净死了,从此墨燃恨透了无能为力的自己,恨透了袖手旁观的楚晚宁,从此踏入深渊,自堕黑暗……

  可谁知!!

  假的……竟是假的!!

  他竟为一个假死之人,疯狂了半辈子,痴迷了半辈子,杀尽天下,最后害死了这世上最爱他的那个男人。

  荒唐。

  荒唐!!!!

  愤怒与苦痛刺得他头皮发麻,瞳孔紧缩,他几乎是暴虐地:“你……竟能心安!”

  “我心安得很。”师昧微笑着,“倒是你,踏仙帝君。”

  “……”

  四字一出,如掐七寸。

  “无论你握起屠刀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怨憎也好,因为不甘也罢,你的手上此刻都已染满了鲜血。”

  他说着,刻意将怀里昏迷的楚晚宁抱得更紧,几乎像是炫耀战利品一般地姿态。

  “满手血腥的踏仙帝君,该怎么和白璧无瑕的北斗仙尊在一起?”

  墨燃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退去。

  师昧却很清楚他的软肋,于是挥舞着蝎螯,将毒汁源源不断地刺入对方体内。他眯起眼睛,步步紧逼。

  “你配吗?”

  “你不觉得自己很脏吗?”

  “你在偷。”

  起风了,雾散去,一轮明月皎然,自云后探出。

  师昧笑吟吟地,却一字一句胜过尖刀,刀刀见血:“踏仙君,你所有跟他的日子,都是偷来的,你自己是个怎样的货色,你自己最清楚,用不着我多提。”

  墨燃嘴唇都是青白的,愤怒悲伤恐惧后悔自责肝肠寸断,没谁能接受那么多情绪,会疯魔的。

  “我……”

  “别我啦。”师昧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什么呀?你难道以为,你当了半辈子墨宗师,救了那么几条人命,就足以将你的罪孽一笔勾销了?”

  他望着墨燃的脸,轻笑:“你想的好美。”

  墨燃竟失言。

  “如今,师尊已经有了前世的记忆,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你杀的人,屠的城,欺的师灭的祖——你伤他的心,他统统都会记得。全部都会想起来。”他顿了顿,似乎在饶有兴致地打量墨燃脸上的神情,而后满意地笑道:“墨宗师,该低头了,你认罪吧。”

  低头罢。

  认罪罢……

  一生荒谬,穷极凶煞,都是错的。

  墨燃喉头滚了一滚,赤红着双目,紧紧盯着树梢上的那个人,但目光触到他怀里的楚晚宁,便又不可自制地痛楚起来,视线犹如蒲草枯萎蜷缩。

  他猛地别过了头。

  “你想想看,等他醒了,知你骗了他那么久,他该会有多生气?”师昧温柔地抚着楚晚宁的脸颊,柔荑般细长的手指堪堪滑过唇边,“师尊的性子骏烈,这你是知道的——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说者刺入要害,听者如坠冰窟。

  原谅……

  他从来就没有奢求过的,可是他一直不希望审判的到来,他一直不敢想象这一天到来。

  墨燃倏地阖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师昧的嗓音在迷雾空山中显得那么缥缈清幽,竟似规劝人苦海回头的神佛:“别追了,回死生之巅去吧。等你去到那里,就自然知道我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袅袅回荡。

  “好好接受那份惊喜,不要多做反抗。”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桃花眸子凝望着树下的人。

  “另外,阿燃,我们俩说到底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你是参不透我所欲所求的。”他温声道,仿佛昔日弟子房里询问他抄手是否好吃,辣油是否添够,“我没你那么丧心病狂,轻易不会想要陷害身边好友亲朋。但是——”

  他话锋一转,却不多言。

  墨燃猛地回头:“你想怎样?!”

  师昧见他的目光自楚晚宁身上扫过,不由笑了笑:“你不必担心,师尊在我这里,我只会疼他,不会伤他。他这般洁白如玉之人,我自是比你懂得怜惜……”

  每一个腔调都在唇齿间浸得柔腻,才轻吐出来。

  墨燃激得浑身都在颤抖,如果他此刻灵力尚在,恐怕师昧早已被他撕成了碎片扯成了残渣。

  但他没有灵力,师昧也正是算准了他此刻没有灵力,才会这样为所欲为。

  师昧轻笑:“但是死生之巅的那些同门师兄弟,甚至伯父,伯母……还有少主。”他眼波流转,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你若是没把那个惊喜处理好,是会害死他们第二次的。你看看,要是师尊醒过来,知道你又一次害苦了所有人,知道你又自私自利,苟且偷生——他还会不会看你,哪怕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