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巴黎不快乐

作者:白槿湖

  第十二章 他再好,也不属于她

  “疼先生”,你始终都是我见到过最好的男人。

  曼君搬离了多多的公寓,公司为她安排了一套舒适的住宅,有明亮的落地窗,是高层,她可以俯瞰上海的夜景。

  夜深时,她端着高脚杯,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旁,上海的夜景尽收眼底,她终于在上海靠自己有了安身的家,她在努力,再存够一笔钱,她就可以回渔乡,给外婆盖一栋小楼,小楼前要有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外婆要晒渔网。

  也许只要三个月,再谈下一笔业务,她就可以衣锦还乡,给舅舅和外婆争得一些面子。

  靖杰对她而言,依旧是同乡小弟兼同事,她也曾考虑过靖杰这样的青年才俊,但说服不了自己忘记卓尧,忘记不了有好闻木香的男人。

  爱上一个人,也会连同爱上他身上的味道。

  她记得和卓尧初见的那一幕,是在上海繁华大街上,她的高跟鞋踢落在他头上,她进了他的车里,车内也有淡淡的木香。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爱上了他。她分不清。

  是先爱上了他的味道,还是先爱上了他。

  靖杰对卓尧的恨似乎非常的深,偶尔曼君无意地提起卓尧,靖杰的拳头都会捏得咯吱响,不过是发生了两次争执,怎么会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她蹲在雪地旁的一棵树下,她用手指在雪地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卓尧,卓尧,她想到她第一次喊他卓尧时,喊他“佟先生”,把“佟”字念成了“疼”字,“疼先生”,不然每每念及他,她的心都会绞痛。

  那是非常真切的绞痛,心拧成了一团一样,还有针扎的刺痛,他和她不过是相识半年,几次欢愉,几个月的情人关系,几个月就可以爱一个人爱成这样,说出去谁信?那些人一定都认为她是爱他的钱。

  连多多最后都安慰她,说:“你们相识不过五六个月,怎么会有爱情,不过是爱他的钱,算了,以后找更有钱的,天下有钱人多的是。”

  曼君清楚,多多是为她担心,怕她继续和卓尧好下去,下场只能是无疾而终,三年前佟母命人苦心保住的秘密,不过是阴暗的权势交易。

  她要做独立的女子,她喜欢自己坚强的样子,哪怕孤单,哪怕一个人。

  公司给她安排的是三室一厅,房间的布局都是按她自己的喜好来决定的,当她靠在沙发上凝视着整个客厅时,她惊诧地发现,似曾相识的布局,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按照卓尧的公寓来布置的。

  沙发,窗帘,那些布艺有关的装饰,盆栽,还有壁纸的颜色,淡绿的,都是他的喜好。

  如影随形,以为忘得掉,却没能做到。

  冰箱里,有很多特浓巧克力和牛奶,她想自己实在是太瘦了,她想让自己胖起来,也许会更有安全感一些。寂寞的时候,就对着屏幕,看轻喜剧,嘴里放一小块巧克力,又甜又苦,她把自己窝在沙发里,像倦了的小孩,如此的恋家。

  巧克力和牛奶都很甜,可是惆怅难以名状。

  深夜肚子饿了,她去便利店买吃的,她系着高高的黑色围巾,穿着牛仔小褂马丁靴像流浪的孩子,怀里抱着满满一牛皮纸袋吃的。便利店门口有卖鲜花的孩子,小雏菊,一束束的,白的,插在玻璃口杯里,放在落地窗旁,陪着她一起坐等闲日暖阳。

  曼君想,这时光就这样也很美妙,没有爱情,没有男人,可她还有自己,还有从来都没放弃的梦想,她要挣钱,然后回家给外婆盖一栋小楼,让外婆安享晚年。让外婆和舅舅抬起头做人,她犯过的错,她要弥补回来。

  只是还是会想念,她在台历的背面写着:

  “我想念你了,而你并不知道,或许,你早把我忘掉,如同忘记那年街角的一只流浪猫。而我,把你当作最永恒最永恒的星光,一直没变,深藏于心。上海的天气,变化无常,时而明媚,时而料峭。却没有及时添加衣裳,天气很冷,很凉。”

  想念一个人,是蚀骨的温柔,磨不灭,啃不动,但不得不相信,想念对方时,你连眉眼都是笑的。不论多久没见,闭上眼,好像他就在你的面前驻足,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笑起来,有点坏,有点匪气,像是要拦腰抱起你,不许全世界的人来和他抢你。

  他就是那样的霸道,不讲道理,他是个不善辩论的男人,除了会发出命令,他并不擅长词多辩解。

  曼君恰恰喜欢这样的卓尧,他不会谎言连篇,他不会巧舌如簧,他会沉默,他也会懂得。

  花言巧语的男人,是冯伯文那样的,笑里藏刀,阴谋太多。

  一次在机场里,迎接从马来西亚过来的外商。冯伯文也在,是以竞争对手的身份出现,当冯伯文第一眼看到曼君时,既有惊艳,也有不屑。他过于轻视这个傻乎乎为他一句空头承诺就坐了两年牢的女人,曼君大方地微笑,只是瞥了冯伯文一眼,再也不看他。

  落落大方,他只是她这一刻的对手。

  如果她可以签下这份合约,那么公司就打开了对马来西亚的外贸出口,而她也将会获得一份不菲的奖金,这笔奖金足够她回家给外婆和舅舅盖一栋漂亮的小楼。

  为争取投资商的信任,她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她志在必得。

  冯伯文亲自来机场接机,带了一名随身翻译,还有助理等人,还带了两个香艳的交际花,想用美人计拉拢投资商。

  而阮曼君,独自前来,她穿着灰色立领大衣,手中握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是用马来西亚语写的接机牌。

  当投资商一行三人朝他们走来时,冯伯文立即带领属下一拥而上,冯伯文殷切地说一句,身旁的翻译就翻译一句。他又朝随身带来的两个交际花使了一个眼色,两个香艳女郎很快就各自拥揽了一名投资商。

  曼君则站在一旁,微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牌子,其中为首的大胡子投资商朝曼君走了过来,冯伯文脸色大变,围着大胡子投资商几乎要拦住了对方,而大胡子礼貌性推开了冯伯文。

  曼君用马来西亚语和大胡子说了几句话,随即大胡子笑逐颜开,和曼君握手,然后对身后两个还被香艳女郎纠缠的属下挥手,两个属下只好甩开女人朝曼君身边走来。

  冯伯文大喊着:“别走啊,晚上还有饭局啊,在上海最豪华酒店,我们是很有诚意的啊。”他也不顾语言不通就叫喊。

  冯伯文揪起站在身边的翻译衣领,怒吼着说:“你不是说你马来西亚语很牛吗!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翻译吓得眼镜都掉在了地上,捡起眼睛,颤抖着说:“冯先生,她会说马来西亚语,她对投资商说,她很有诚意,为了这次谈判合同,她特意去学了他们的母语,都是为迎接他们而做的,可见她公司的重视和诚意!”

  “废物!滚!”冯伯文朝翻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连同身后两个香艳交际花也扔了一叠钱叫她们滚。

  冯伯文食指在嘴边擦了一下,他眼神里充满了凶恶,挡了他的财路,他不会就这么算了,这笔合约如果谈成,公司将长期展开对马来西亚的贸易,那么这笔资金收入至少在三千万美金。

  冯伯文走到曼君身旁,压低了声音冷森森地说:“你果然有胆色,想钱想疯了是吧,敢和我抢客户,是不是佟卓尧安排你来的?”

  她抬头,以坚定的目光还击冯伯文,她毫不怯弱,说:“冯伯文,我告诉你,和佟卓尧没有任何关系,你看清楚我是哪个公司的,噢,可惜,你赶走了你的翻译,这上面写的公司名字是马来西亚语,你看不懂。你就当是教训吧,以后学好多国语言再出来谈判比较妥当!”

  “你信不信,两年前我能让你进去,现在我还能让你进去,挡我财路,就是佟卓尧罩着你也没用!”冯伯文面部肌肉都扭曲了,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她手指指着冯伯文的胸膛,她一边说,一边戳,说:“我要感谢你,感谢你两年前给我上了一课,那就是人心险恶!我不会是过去好欺负的阮曼君,如果你敢报复,我就算进去了,我出来后,我将用我下半辈子所有的时间来报复你!”

  这句话,让冯伯文不由向后退了两步,这个女人,不像以前那么好骗好恐吓了,她变得疯狂而大胆,她不再受制于他,她懂得还击,懂得报复,也懂得人心险恶。

  冯伯文恢复了笑意,那么勉强的笑意,点点头,伸手向她握手,说:“好,我服了,我输了。”接着凑到她耳边,说:“走着瞧,阮经理。”

  “冯伯文,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除了你输在没诚意上,还有,人家是三个外商,你居然只带了两个交际花。我给你上了一课,教会你怎么谈生意!哈哈。”她笑着,这几年从来没这么大快人心地笑了,冯伯文那痛心的表情,实在是让她痛快。

  不过伪装成女霸主的样子还真挺累的,她在临出发前就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深呼吸,把就像是给自己充气,把自己装得很强大,像是一个女超人。

  在冯伯文悻悻离去时,她松了一口气,全身都像是散了下来,幸好刚才没泄气,充足了气,果然很有女强人的气势。

  三个投资商在翻看她带来的上海特色菜酒店,刚从飞机上下来,先吃饭才是重点,中国人的生意,大都是在饭桌上谈成的。

  她开车带着他们去吃中国菜,她想她终于可以独立,可以爬起来,可以在上海有一片自己的未来。

  这个未来里,没有卓尧。

  车窗外,一派新年的景象,她用马来西亚语说中国人的新年,是一年中大团聚的时候,是中国最重要的节日,不管身在何方,过年时,大家都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