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开心一点吗?整天都皱着眉头,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你钱一样。”李媛支着下巴,趴在雨辰的办公桌前面,眼睛闪闪地在那里逗他。
自从她跟在雨辰身边久了之后,原来有些调皮的性格也完全复活了,有事没事喜欢撩拨他一下。雨辰也实在是忙,难得有时间陪她,李媛只好经常自己找到雨辰的办公室来,逗他说说话。
雨辰有些好笑地抬起头来,他才签署了几个命令,又在起草一封重要通电,看着李媛一副无聊的样子:“怎么?今天不去慕处长那里帮忙了?”
李媛把嘴一撇:“慕大哥啊,他在陆军学校忙着给战地救护班上课呢。最近又没打仗,医院里也没有伤员,我无聊死了。”
雨辰继续低下头去修改稿子,心不在焉地道:“好好好,今天天气很好。让冯队长派人陪你出去走走……实在不行,送你继续回上海念书?毕业文凭总要拿一个嘛,不然你怎么找工作……”
说着他突然愣住,把笔放了下来,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李媛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你又说什么呢,我还要找什么工作?而且现在我可不愿意回上海。”
她绕到办公桌后面,看看雨辰在那里起草的电文。雨辰的公文都是用铅笔写的,而且经常会有些结构古怪的简化字,负责替他整理文字的秘书以前经常叫苦。经过一段时间,大家也都习惯认得了。还在背后模仿他的简化字写,这都成了江北军内部公文的一道风景线了。
她皱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中央袁大总统、内阁唐总理、参议院议员诸公、南京黄留守钧鉴:
“雨某开府江北,孜孜求治。此当全**事渐次收束、政治渐上轨道之际,苏省首府苏州,竟于4月17日夜发生暴徒借同盟会陈都督之名义,作乱督署,强行驱逐苏督程公,并妄立江苏都督府。消息传出,举国人神共愤。听闻中山先生与克强公均有大张讨伐之意。雨也不敏,此等国事当不甘人后。”
“江北七万健儿,对此等国贼亦椎心泣血,不能与之共戴一天。我中央直属之第九师,早已环甲束兵,只待渡江而南,犁庭扫穴。上慰中央诸公期期于南北统一之望,下安江南百姓念念于共和王师之苦!”
“愚性也鲁,对此等国贼,当不能候中央明令再行出征。庄督处于沪上无兵自卫,迟迟未能接手苏督。南京克公所属兵队,久矣无饷,正待遣散。若兵发迟一日,则苏南百姓则于水深火热之中多处一日。民视我视,民听我听。雨某自上海誓师,接沪上先锋之旗以后,此等国事,不甘人后。哪怕鲁莽灭裂之讥,雨某亦在所不辞。”
“此电到日,即是中央陆军第九师渡江南下之时。当光复苏南,惩治国贼以后,当奉苏南治权于庄督。清白此心,惟天鉴之。“雨,巧。”
她眨眨眼睛,看着雨辰。雨辰对李媛这样看他的电报,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李媛摇摇头:“太复杂,看不懂。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她缓缓走向门口,语气里微微带点忧愁,“一打起仗来,你又忙得几天都没办法和我说话……这仗真的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现在你的地位不已经很高了吗?”
女孩子留下这句话就推门出去了,雨辰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男人的事情,女孩子不懂。现在这样,未来也是这样。
他按铃把张志鹤叫来,将自己涂涂改改的草稿交给了他:“马上通电全国,并且马上通知吴参谋长,十七、十八、独立旅、教导旅等各旅长,对了,还有林副师长,一起到我这里开会!”
张志鹤立正答应,又习惯性地看了一遍雨辰的手稿,抬头向雨辰笑道:“司令,大家都说黎元洪的秘书饶汉详是民国通电第一把手,现在看来,这个位置该让给司令您了。”
雨辰笑骂道:“展空,你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在我这里可不兴这个。踏实把自己的事情干好要紧……”
他看见张志鹤敬礼转身要走,又把他叫住:“展空,你的同学朋友现在都在下面带兵。你想不想带兵?只要和我说一声就成。”
张志鹤有些愕然地看着雨辰,最后才慢慢地笑了出来:“司令,您怎么也这样想啦。咱们在你手下做军官的,就算当部队长,也不是捞好处的位置,是要以身作则拼死拼活的,底下青军会的弟兄们都盯着你的表现呢。哪一日司令觉得该放我下部队了,我很愿意去前线冲杀,但是现在副官长的工作也总要有人来做,我在这个位置,做得很是开心,看着司令慢慢地把这局势攥在手中,就好像是我自己的成就一样……司令,我去办事了。”
雨辰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还真是小看了手下的这些军官了呢。为什么给他们一个组织,一个道义上结合的基础,那点虚无缥缈的几条青军会的奋斗目标,就能把这些青年军官团结得这么紧密?每个人都像胸口有团火在燃烧一样?
还真的是因为这个大时代的原因呢。面前有着无限的可能,自己也在一个全是青年袍泽的团体里共同奋斗。自然他们就有了归属感。
可是自己,究竟能带他们走到哪一步呢?
在雨辰巧电发出的同时,在扬州的何燧江苏陆军第二师,已经抽调出该师的第七团、第九团、附炮兵骑兵各一营,编组成汤斯灵支队,在海军的载运下大举渡江南下。而从徐州抽调出十八旅五十四团,会合在芜湖的十七旅四十九团,编组成一个支队,由第九师副师长林述庆率领,从西面向苏南挺进。随后还以教导旅主力,作为预备队随后跟进。前后动员兵力达到了六个步兵团及附属支队共1.8万余人。苏南在此重兵压境之下,以后的归属已经是不问可知。
黄兴带着一群留守处的参谋,站在南京火车站。
他是到实地来看看江北军的军威的。自从雨辰巧电发出后,除了扬州一带的第二师主力的行动,徐州出发的部队都是乘津浦路的火车,在浦口下车后,坐船渡过长江,再换乘沪宁路的火车,滚滚向南挺进。
这时的车站,满是穿着黄色军服的士兵军官,都是精壮年轻的汉子,身上的装备齐全,枪械精利。在军官的指挥带领下,拥上一节节的车皮。除了交错在一起的脚步声、刺刀水壶碰撞声、军官指挥的简单低沉口令声,整个车站几千名换乘的军队,竟然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在火车站办理兵站的是江北军南京独立警备团的部队,他们正在掩护宁厂陆续迁往马鞍山,现在还未迁完,所以这支部队还一直留在南京。在车站的站台上放满了装着烧饼和广东采办来的牛肉罐头的干粮袋。还烧了大锅的茶水,排成一长列,等着各部队自行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