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江北巡阅使署,虽然尽力地要在面子上保持矜持,但是那点笑意还是掩饰不住。
陈卓已经没有了当孙中山秘书时候那个小公务员的神态,说话做事间已经很有点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的味道。其实也是,联邦党这些日子来在地方上为江北军这次战事摇旗呐喊不少,接着江北军的节节胜利,南方几乎所有省份都有了联邦党的支部,他这个功劳也不小。大家都是跟了雨辰有一段时间的人了,都知道军事打击后面雨司令最爱用的手段就是政治手腕了。
看着雨辰打量着自己,陈卓挥舞雪茄的姿态似足了李章云:“司令,您尽管放心吧。联邦党上下同人,就等着战火平息下来了。现在我们已经发了若干通电,和进步党、统一党、共和党还有国民党的联合声明也在炮制当中,要求早开大选。按照在南方各省我们所掌握的议员席位来看,未来大选可以一搏。估计议会里面没有哪个党派会占到绝对多数,很可能要联合组阁,这个内阁的羹里面,少不了咱们联邦党大大的一份。”
雨辰点点头,江北军军事胜利之后,袁世凯的军事势力自然就会大衰。他的北京临时政府的地位,说白了,还是建立在十多万北洋军的基础上,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他不得不接受早开大选,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是,就算自己联邦党大选结束有联合组阁的机会,自己夹袋中人才还是少了一些啊,光是争夺部长的席位,自己手下就没有多少有竞争力的人选。毕竟自己还没有绝对强势的地位,随便安排个什么人都得让对方接受。那个国民党,虽然在军事上没什么力量,就算有也被自己分化了,但是在政治上的地位还是很高,这次大选压自己一头也是很正常的。
他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万一大选结束让国民党占据了中枢位置,有了中央的大义名分,自己这个基本上是独立的地位还能不能保持?难道在军事上还要放袁世凯一马么?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好些日子了。对于国民党他真是打也不是,让也不是,为难得要命。不过,在神色上他可没让这些手下看出来。
他朝陈卓微笑道:“不群,你做得很好……这些日子我花在这上面的精神少,这些事情就要你多担待一些。军务政务是江北的两条腿,都结实了咱们才走得更稳……张季老和我们江北大有渊源,最近他给我写的信也不少,以前因为种种原因生分了,现在走到一起,还是一样齐心协力办事!你多和老人家联络一下,有些大选的事情可以商量着办。”
陈卓也是聪明人,如何不了解雨辰的意思?看来司令是打定了主意,军事上面削弱袁世凯北洋团体,政治上面联合共和党人挖国民党的墙角……左右开弓,其志不小啊。
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以江北的力量一次面对一个敌人最好,司令怎么敢于两方面都出击?对手要是联合起来,江北军还能这么游刃有余吗?但是陈卓现在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这点念头在心里过了一下也就作罢了,他满怀信心地朝雨辰微笑道:“司令,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您放手让我施为,我再做不好,对不起您的看重。”
接下来就是其他政务部门和雨辰的汇报。这些天下来积压的公事当真不少,等他一一处理完了,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好久。李章云最后一个离开,他打量了雨辰半天,最后才苦笑道:“女生外向,我女儿说不定现在还在等你吃饭呢。你们也难得见面,今天就多陪她说会话吧……本来我是想让这个孩子去美国读书,再等三两年国内大事定下来再回来,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我也没有法子。”
说到这里,李章云已经不是精明的财政厅长,而是个慈祥的父亲了。雨辰被他几句话说得不知道心里面是个什么滋味,匆匆地朝他点了一下头,拿起军帽就朝他平常用饭的小花厅走了过去。李章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雪茄青灰色的烟雾在他身边袅绕。
女儿铁心要跟着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福气啊。在这些人物眼中,男女的感情可是淡得很的啊……
雨辰过了几个转弯,那里正灯火通明。想着有个女孩子在他军事繁忙的时候总是这样默默地等着他,他站在门口,一时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这个世界,自己真的要全身心地融入进去了?自己心底那些小小的挂念,真的要全部放弃了?
黄岗前线的江右军司令部里一片愁云惨雾。江右军虽然只有一个师又一个旅的军队,但是第三师久为北军之雄,而第三混成旅也是拱卫军改编的精锐部队,和陈宦及雷振春的部队比起来,的确是湖北战场上北洋的支柱。而且江右军正当着阵线中央,对面的江北军也是最多的,整整七个团。
自从三十号信阳失守之后,在战场硬拼还没吃过亏的江右军陷入了进退失据的局面。也不知道后方怎么搞的!信阳这个要点居然也能失守!武胜关这个中原南大门现在留兵不过第一师第三团一个团在守备。虽然不知道南军具体迂回部队是多少,但是强过他们七八倍是没有问题的。要是武胜关再失守,那就真的被江北军关门打狗了!
曹锟这些天就和自己的参谋长陈文远整天关在司令部里,筹划该怎么办,实在烦闷了就上阵地转转。大本营和江右军通过京汉线联系的有线电报早就被截断了。现在有什么事情都是大本营发电报到天津,天津转发上海,上海到武汉有水电报线。一路过来,完全谈不上对湖北几个军的有效指挥了,只知道冯国璋已经就任京汉线北洋总军司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任命为京汉线北洋总军湖北司令。
要是打呢,在湖北未必不能坚持,至少粮食和弹yao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武汉一带积谷颇多,弹yao也有汉厂支应,但是饷道被切断了。武汉原来黎元洪办交代的时候,移交的武昌官钱局和造币厂的积储被这个前都督提取了不少。其他的也被他们这些高级军官以特别费的名义支用了不少,都变成了汇丰银行的存款。后方饷道一被切断,整个湖北的钱连一个月的饷都发不出来。没有饷钱支应,这些兵大爷平时可以,打仗可就不会卖命了!
信阳被切断的消息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军心浮动到了极点。对面的南军还好,没有发动什么太大的攻势,只是盯着他们,不让他们脱离接触后退。曹锟相信,要是他们转身朝北跑的话,这些南军毫无疑问地会追击上来!从黄岗到武汉甚至一直到孝感,都没有太好的地形可以节节抵抗,自己反而要通过好几道水障,稍不留意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北边的冯华甫为什么还不带大军南下,要知道湖北的北洋军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曹锟正在自己的司令部里生闷气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副官长,那个被解除了十一团职务的吴佩孚大步走了进来,看来是才从前线下来的,身上沾的全是烟尘和泥土。对这个有才却桀骜的部下,曹锟还是蛮护犊子的。去年在津浦路上他擅自行动,越级指挥级别比他高的陆锦发动对薛城的偷袭,这行为不但专横跋扈,而且偷袭还失败了,十一团死伤的人一大堆。王士珍当场就撤了吴佩孚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