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脸色有点难看了,沉吟着发问:“陕西的地方武力,咱们发电去联络一下,看他们有没有可能抵挡一阵子?名义我可以给他们,还有山西的阎锡山,他有没有力量?要是都能使用上的话,能节省我们很多时间和兵力。大家觉得怎么样?”蔡锷是最了解北方的军事情况的,他率先摇头,这些日子他一边在上海调养一边参赞军政事宜,雨辰也注意不给他太多的工作,身体和气色看起来都好了许多。他摇头道:“指望不上!陕西军队是秦陇复汉军的民军底子,陕南是他们的根本,估计是各自顾各自了。关中一带,北洋军完全可以自由进出。山西从前清开始就养兵不多,现在全省不过一个混成旅,阎锡山正在清除原来北洋系统的混成旅长黄国梁的影响,这次整编咱们也没给他师的番号,只是暂时维持着这么一支军队规模。北洋大军的压迫之下,他们有什么反应真的很难说。但是绝对是指望不上的!现在的关键,还是咱们在湖北掌握的机动部队尽快调出来!湖北那里可以用部队填防,十八师养精蓄锐已久,而且老底子在信阳一役已经把老北洋打寒心了。他们和十一师配合,尽快趁北洋军队还在行动、立足未稳的时候追杀过去,只要把这四万人打掉了,我们一切对内部不稳的担心就不攻自破了!咱们江北军系统就是靠进攻起家,现在也不能丢弃这个传统!”
他抖着手里一直拿着的一份情报:“这是白斯文处长今天和电文几乎同时到的报告,北洋军其实已经出发四天了,他们一直严密地封锁消息,部队行动都是已点验遣散的名义进行调动,等到被我们侦知的时候,才发出这份早就拟好的通电!咱们已经错过了四天的时间,现在再耽误不得,中游的部队,马上就要行动起来!”
雨辰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是在按捺自己的情绪,最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大声地爆发了出来。他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地图桌上,声音起初还很平淡:“咱们江北军怎么了?据守地盘,就各自都养娇了?对面北洋军这样大的行动都发现不了?张展空每天发来的电文就是当面安静无事,地方和谐……和谐个屁!北洋军现在死里求生,果断行动,咱们这些骄兵悍将在做什么?”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似乎就在咆哮一样,“还有陈山河,我拿这么大的责任交给他,何灼然在前线一仗接一仗地打是中将,人像老了十岁。他呢?也是中将,这一年多就打了信阳一仗,在扬州和女学生勾勾搭搭,上海认识的尹家姐妹到现在还没和人家关系断掉,巴巴地把两个女孩子接到武汉,让人家看他的威风……中南王嘛!还打电报给我,希望我能破例允许他一次娶两个太太,他还算是青军会的执委!武汉放了几万军队在那里,最丰厚的军饷,最完善的配备,害得老子想在江苏、浙江两省先推行义务制教育都手里紧巴巴的!他倒想娶姐妹花?做梦!老子要撤他的职,让他上军事法庭!让他卷铺盖回家!做他的宝应大少爷去,随便他娶几个!武汉那里,从上到下,全部降职,降薪,记过!实在不想干的,都给我卷铺盖回家!像王子渊那样的,也要杀几个!”
他本来已经为这件事情大发过脾气,好不容易安静了一阵子,现在又咆哮了起来,说话声音又快又急,脸都涨红了,吼声就在虎穴作战室里回荡。底下的人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都呆呆地看着他在那里走来走去,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下陈山河可是要倒霉了,怎么在这么一个时候发这样一个电报过来?
大家都不敢插话,等着雨辰的怒火渐渐平息,最后吴采才试着劝慰道:“司令,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陈无病这次一定要严重处分……但是他毕竟年轻,有时候会得意忘形。我也忘记时常敲打他,也有责任,总参谋部也要自请处分的……但是他对司令是忠心耿耿的,对军事上的事情也抓得紧,十八师还是有很强战斗力的。这次他是被北洋瞒过去了。司令的申饬电报一过去,他马上就有请战请罪电报过来。咱们还是赶紧决定动员作战计划,把十八师赶紧使用上去……军事的事情,我和纯如多操点心,司令现在还有大选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加了一句:“咱们军队等大选过了,还是要整顿!不能蹈北洋的覆辙!”雨辰发过脾气之后,脸上的神色却只有疲倦,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高处不胜寒,自己苦死累死,还是要指望自己这个团体一条心啊,以后的国家大事更多,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呢。他已经没了刚才激动的神态,疲倦地点点头:“我觉得松坡先生的意见比较合适,纯如有什么意见没有?要是没有意见,赶紧拿个作战方案出来,陈无病、张展空还有总参谋部的处分,我自己心里有数……松坡先生,你和我来一下,有些事情我们还要商议一下,对地方势力,咱们要有所布置,北方也怕人心浮动,你情况熟,我们要拿个办法出来。”蔡锷点点头,跟着雨辰走了出去,这时总参谋部里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参谋军官甚至在那里庆幸地叹气。吴采威严的目光四下扫视了一下,大家又赶紧低头做事。他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平静得很的司马湛,最后只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纯如,咱们赶紧商量吧,天黑之前要把计划拿出来,别再给司令添麻烦了,他快累垮的人了……陈无病,这话是怎么说呢?”
在雨辰大发雷霆的时候,这封北洋通电也传遍了大江南北。一时间真的是暗流涌动。雨辰一手掌握大选,现在计票也开始了。从有限几个统计完毕省份传来的结果,联邦党都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看来未来政府的大权,雨辰是想一手包揽了。不少并不甘心退出政治舞台的势力和人物,还有对未来雨辰是否会收拾他们感到惴惴不安的地方军政大员们,似乎看到了牵制雨辰的机会。各种各样的活动交易顿时就迅速展开了。在北方这个北洋残余势力极多的地方,北洋军的行动似乎就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活动顿时频繁了起来。大家都在看雨辰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应付,不少人都期盼他阵脚大乱,自己犯错误。这一切的一切,都为正在热闹举行的大选添上了一种别样的色彩。东亚的政治版图,远远还没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而正在朝陕西进发的北洋哀兵之师,却没有那么多的私心杂念,也显得空前的团结,在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西进则活,留在豫北,就只有死路一条。
穿着灰蓝色军装的北洋军在河南通往陕西的官道上浩浩荡荡地前进着。四万军队分为水陆两个行军洪流,埋头前进。他们这一冬的苦日子在军容上体现得很明显,穿的都是破旧的棉袄,单军衣在那里还没有影子呢。士兵们的子弹带最多装满了一半,部队的骡马装具大车也显得很少。豫北都快给他们搜刮空了,哪里还能维持他们这一支大军?这次全军出动,只有二十三门大炮和十五天的粮食,加上只够打一次大仗的弹yao,开拔也只是一人发了一块洋钱的开拔饷。北洋自建军以来,就没有这么惨过。但是从上到下,都是空前的士气高昂。雨辰不要他们,他们只有自找活路!而西面,就是他们回旋的广大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