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湛山蓝军步兵试图反击,重炮第一集群,火力覆盖!”
“炮兵再护送一程!炮兵再护送一程!射速要快,射程保持住!”
蔡锷知道,在这一道道电话命令下达的同时,在周围就有四五个炮群阵地上的官兵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全部的炮兵动作。除了炮膛里是教练弹之外,其余都和战场上完全一样。真到了战事打响的时候,自己强大的炮群和勇敢的士兵,就要向敌人抛洒死亡和进行最奋勇的突击。这场未来一定会进行的战斗已经完全脱离了国内曾经有过的战争形式,是用钢铁进行的角逐。作为一个从旧时代走来的军人,对于自己参与建设的军队,已经发展壮大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不会感到由衷的欣慰?看着“俾斯麦北”、“伊尔奇斯东”等炮台上面升起了代表胜利的红色信号弹,他才从炮队镜前移开了自己的眼睛,满意地搓着手道:“咱们总统攒这点家当不容易,进口了这么多的大炮弹,都是为了要把仗打好。咱们训练得越勤,就越有把握,死的人就越少!”
他身边的预备军参谋长,也是保定的名教官,特意被蔡锷从江北官校挖出来的炮兵科主任教官唐在礼,当初是和蔡锷一起从日本陆士毕业的,感情甚好。因为蔡锷和蒋百里的联合保荐,被雨辰破格以上校阶级担任预备军这么一个重要单位的代参谋长,也是看重了他在炮兵专业上的深厚造诣。他笑着给蔡锷递了一块热毛巾,两人都是连续十来天督导观察训练,乏透人了。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窝,顿时就精神了不少,他笑道:“什么时候也没这么阔气过啊,四门280毫米的超重炮、二十四门155毫米重榴、二十四门150毫米重榴、各师的山野重迫、十来个基数的弹yao……加上这些骁勇的战斗工兵,再打不好仗,咱们就该尿尿寻死了。德国在青岛不到六千陆军,百来门炮,压倒他们是一定的。咱们考虑的,就是按照总统的要求,尽量缩短时间罢了。”
他顿了一下,又略微有些疑惑地道:“咱们训练得这么紧,就是一鼓作气准备打仗的,拖久了反而士气就下去了。总统难道已经料定最近欧洲就要开打么?是六壬还是诸葛文王马前课?”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半开着玩笑,对于雨辰对未来事务的预见性,和每次赌博的好运气,在他们心中早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信仰。既然上面制定的时间表要求这样加强部队的训练,他们遵照执行就是了。蔡锷只是“嗯”了一声,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大量的阅读资料,缜密的分析,才能得出正确的判断。你要知道总统每天工作多少小时,就知道他是不是在卜六壬风角了……欧洲最近估计是要开打了。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正是我们的机会……”他正在和唐在礼闲聊,就听见战斗工兵二团的官兵们唱着军歌,兴致勃勃地从山头走了下来,雄壮的军歌甚至飘到这个掩蔽部来了。蔡锷眉毛一皱:“怎么?我命令军校学官退出战斗工兵二团的实习岗位,这个命令没有发布下去么?”
唐在礼被他问得一愣,马上就想起了这个事情,苦笑道:“松坡,这个命令我传达了,可是那些学官反弹极大,军校的教官也来求情。我是军校出来的,看着那些学官们围在我面前眼泪都要下来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们说还要找你请战,说学官也是军人,为什么就不能在战斗工兵团?他们毕业了还不是一样分配。底下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反正部队主官汇报的是战事一开就让他们撤出战斗工兵团,我也只能这样听着。士气可鼓不可泄啊!”他说得一脸无奈,但是掩饰不住的还是对他学生的骄傲,“这些青年军官,可以说是现在国内最可爱、最有希望的一群人了!战斗工兵二团原定三十四名学官,现在倒好,每个岗位都有双保险,就是六十八人!黑市也开出价来了,一个战斗工兵二团的实习缺,半打的好酒!虽然是玩笑,但是也看出他们的求战心切啊。第一次主动出击收复我们被割让出去的国土,这些好青年都是不肯人后的。”
蔡锷没有再说什么了,这些青年军官在民族复兴的道路上,勇于牺牲,甚至乐意去牺牲的精神,一直都让他感动不已。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雨辰的一句话就浮现在他的耳边:“祖国的强盛,民族的复兴,我希望,只要牺牲一代人就够了……”来日大战,这牺牲的血花,将绽放得更加的鲜艳。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后死者而已。
歌声回荡在夜色中的山峰山谷,在这时和未来,有种理想,经雪尤清,遇霜更艳。
在中国东北边那个借着明治维新崛起,并且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当中几次赌国运赢得了胜利,奠定了他远东第一强国身份的国家,现在正陷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国运最低潮的时期。每年九千万日元的日俄战争当中借款的利息,加上陆海两军庞大的建设经费,让这个国家的财政濒临崩溃。传统的生丝等工业品出口,也遭遇了近十年来最大的萎缩。日本民众本来就承担着极其沉重的赋税。从明治维新以来,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几乎是奉献了所有的一切。成群的女孩子在南洋做妓女,赚取外汇为帝国供血,最后成为望乡之鬼;成群的农家青年加入到陆军海军当中,装着满脑子的野蛮大和魂为帝国拼杀,最后成为东北雪原上的枯骨。加上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赋税,一日甚过一日的米价,还有一日甚过一日贬值的钞票,帝国是扩张了,但是民众并没有捞到好处,反而是养肥了财阀、军阀和那些政客。不满的潮流在日本国内酝酿,在明治天皇这个已经被神话的人物倒下之后,大正没有他父亲的权威,这些潮流顿时就在这几年里都爆发了出来,桂太郎、山本权兵卫两个内阁先后被潮流冲垮。对于民众要求分享的国家强大的好处,新上台的大隈重信内阁也毫无办法,感到非常棘手。
在这个时候,欧洲紧张的局势和密布的战云,反而拯救了这些摇摇欲坠的日本精英统治阶层。欧洲国家这个时候只能放松对远东的控制,而日本就有了独霸中国转移政治经济危机的机会。如果说当初关东军辽河之战失利,是英美两国利用控制每年对日本的资本输入来迫使日本没有进一步扩大事态的话,现在随着美国转向孤立,英国虽然还在高叫制衡但是却缺乏在远东的足够实力的情况下,这次机会,几乎就是“大正时代发展国运的天佑”。这句话也是明治时期的元老井上馨这些日子的口头禅。
本来他们就对现在正在崛起的雨辰政权有着足够的警惕性,现在又面临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加上国内公私交困的局面,整个舆论急剧地在向独霸中国的方向转去,认为日本至少也要完全掌握整个东北和华北,利用那里的资源和市场,解决日本现在的问题。在一年之前,日本的中央公论还在哀叹“贫困之日本此时不能在中国大力扩张利权,乃天数所使然,只能隐忍暂时,等待再度发展之机”,而现在就已经在为这个时机的到来而欢欣鼓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