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警报如同一道野兽的利爪将莱希比修道院上空的宁静彻底撕裂。
尽管艾泽萨斯要塞占据着帝国和希里亚交界处的重要战略位置,但事实上帝国衰微之后,希里亚就再也没有向这里投入过资金用于重建它的防御体系,因而这里看似是一座军事要塞,事实上那些落后陈旧的防空设施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按照希里亚人的想法,帝国正忙于和联盟交战,一来不敢在边境问题上轻易招惹他们,二来这里资源匮乏,完全没有动武的价值,所以说到底艾泽萨斯也就是界碑一样的存在。
五年来联盟和帝国交战如火如荼,这里却是远离战火硝烟的一片世外之地。可谁也没有想到,远在几百光年外的战火会突然烧到这里来。
防空警报响起的时候,从莱希比修道院的瞭望台上已经能用肉眼看到成群结队的战机如同闪烁的明星一般穿过大气层。
几分钟前已经提前收到预警的克雷德迅速安排孩子们进入到位于修道院地下五十米的防空避难区——当初萨兰说要把哨所的地下仓库改成避难区的时候克雷德还说他杞人忧天,结果没想到真的有用到这里的时候。
“帕蒂塔,到底是怎么回事?”
“联盟的舰队在追击一架STV-52四翼战机,不过那架战机也是隶属于联盟舰队,看样子可能是逃兵,也有可能是间谍。”
“联盟的舰队都开到希里亚的边境线上了,他们是要跟希里亚宣战吗?星舰指挥官是谁?这么不知轻重?!”
“主人,是阿瑞斯号。”
“……”
“指挥官是……”
乍一听到阿瑞斯号这几个字,克雷德的心跳都差点跟着停止。多年前他曾亲眼看到阿瑞斯号被道格拉斯那个蠢货下令击毁。曾经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的战神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毁于自己人的炮火,这是何等绝妙的讽刺。
而如今阿瑞斯号重现于世,但物是人非,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指挥官是亚斯特雷将军。”
“那个傲慢无礼的臭小鬼……”
克雷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希文肯定是被他那张脸给迷惑住了,竟然把阿瑞斯号交给他指挥,还真的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吗?”
这时帕蒂塔打断了克雷德的抱怨,小声提醒道:
“主人,他们来了。”
把其他孩子都安置好之后,克雷德马上回到教堂和萨兰汇合,结果没想到刚走到圆形广场,一架冒着火光的四翼战机就呼啸着撞向了教堂西北角的钟塔。
“靠!”
爆炸声冲霄而上,整个塔楼直接被拦腰撞断,爆炸引起的震荡波把克雷德直接掀翻在了地上,幸好他出门时带着防御手环,在感应到危险的一瞬间,手环上的防护罩瞬间打开,这次让他免于内脏被震伤的下场。
“克雷德!”
克雷德还没来得及从废墟里爬起来就看到萨兰的身影出现在教堂外。他急得对着通讯器大吼道:“不是让你别出来,回去照顾孩子们!”
“闭嘴,这情况你应付不了。”
萨兰话音刚落就看到几个黑影从还在燃烧的钟塔里一跃而下,克雷德刚从废墟里站起身就被对方枪口的瞄准器给对上了。
“别动,都不许动!”
其他几个人朝着萨兰一拥而上,直接将他拦在了教堂前的台阶上。
“这里是非交战区,而且我们直接受圣教廷的保护,你们这样闯进来,按照星际公约……”
领头的那个人粗暴地打断萨兰的话,猛地向前走了一步,端着枪往萨兰的胸口上指了指。萨兰看到他身上还穿着联盟的制服,不过军衔也就是下士而已。
“这地方原来不是个哨所吗?怎么会变成修道院了?”
“五年前我就跟教廷备过案,有最高议会的文件,国王陛下的御批,是你的资料库要更新了。”
“少他妈废话!都给老子进去!”
领头人不耐烦地用枪指着萨兰,然后指挥着其他人撤入教堂,克雷德未免打草惊蛇也只好举起双手任由他们推搡着押了进去。他经过萨兰身边时,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递了个眼神。可就在众人要退回到教堂内的时,圆形广场的上空已经出现了一支希里亚的B-IIKC重型四翼战斗机编队。
那些号称天价的超级战斗机也就只有在希里亚的领空才能成群结队的出现。就算是如今声势日盛的圣瓦隆联盟恐怕也负担不起如此奢华的战斗机型。
“看样子你们麻烦大了……”
克雷德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个踉跄,领头的那个男人更是直接一手勒住萨兰的脖子,示威般地一边用枪抵着他的脑袋,一边把人拖进了教堂。
圣教廷是五年前才正式得到星际各国认可的人道主义公益组织。这也是在帝国势力衰微之后,无力再通过暴力管控来限制社会舆论及宗教信仰自由之后出现的民间组织。尽管只是一个民间组织,但是五年间随着战争规模的不断扩大,圣教廷的影响和地位也与日俱增,以至于各国都不得不对它抛出了橄榄枝,不但默许了它的存在,并且也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承认它在星际间的中立地位。在战乱地区它的存在将是庇护无辜平民的最后一张保护伞。
但是现在却成了不法之徒的避难所。
“妈的,贝瑞塔那个老匹夫肯定跟圣瓦隆那边有勾结,艹!”
对方明明穿着联盟的制服,结果一开口骂的却是贝瑞塔,这下子算是彻底坐实了帕蒂塔的猜测,眼前这几个人果然应该就是潜入联盟的希里亚间谍。
其实这种事也并不意外,就算是和平年代,谍报人员互相渗透的事也是比比皆是,唯一引起萨兰注意的是他刚刚嘴里骂的那句话。
希里亚国防总参谋长贝瑞塔格斯林。他和联盟暗中勾结?
那可真不像希文会干出来的事。以他对希文的了解,像贝瑞塔格斯林这种见风使舵立场不坚的政客应该算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人,至少如果在五年前他绝对不可能跟这种人合作。
可是如今的希文已经是圣瓦隆联盟的元帅,是身处于权力旋涡中心的人。而政治这个泥潭里最见不得清清白白的人,想到这萨兰竟不知道是该庆幸希文总算学会了政治游戏的规则,还是该遗憾他所熟悉的那个希文真的在一点点磨去那些可贵的棱角,直到成为一个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人。
“你,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就在萨兰怔怔出神地想着希文时,那个领头的男人用枪托狠狠砸了一下他的肩,指着教堂的大门冷声道:“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就打烂他的脑袋。”
克雷德看着那指向自己的墙头,无奈地耸了耸肩——事实上只要他愿意,停在塔楼上的那架战机随时可以出动冲进来解决他们。
但那样的话这座圣殿必然会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领头人恐吓般地瞪大了眼睛催赶萨兰去门口查看情况,仿佛这样就能震慑住对方,却不想萨兰只是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而那一眼却让他突然感到有种千钧之力压在自己的肩上,一时间好像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了一般。
“希望你们不要让这么圣洁的地方染上血腥。”
萨兰背过身,头也不回地向着教堂大门的方向走去。偌大的殿堂里,只有他的影子被穹顶落下的光拉长在身后,如同一条逶迤在地的圣袍。
因为教堂的庇护,外面的不可能公然撕毁星际公约而强攻进来。但是教堂周围的玻璃花窗上已经投射出刺目谣言的强光,那些庞然大物的影子就像是远古神话中面目可怖的怪物盘旋在教堂的四周,仿佛只要他们有谁踏出这圣地一步,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把他撕成碎片。
“那家伙到底是谁……”
站在圣像下端着枪指着克雷德的男人看着萨兰远去的背影,过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握着枪的掌心里居然已经潮湿了一片,这是他在最危险的战场上都未曾有过的感觉,现在对方只用了一眼竟然就让他全身战栗,那种既危险又充满压迫性的气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啊,你是不是觉得他有点眼熟啊。”
克雷德懒洋洋地靠在圣母像的脚边,嘴边衔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半开玩笑道:“很多人都说他和当年那个红极一时的大明星萨兰纳尔很像哦。你该不会是他的粉丝吧?”
“……”
那人可没有心情跟克雷德开玩笑。像他们这种穿梭在枪林弹雨里的战士对于危险的感知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尤其当他面对的是一个具有强烈侵略性信息素的Alpha时,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得到了警醒而战栗起来。
可就在克雷德正打算用开玩笑的方式来转移对方注意力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教堂一侧的背光处有个小小的人影移动了一下。
糟糕!是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