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破空刺来,叶成蓁抽剑回扫,心火自剑柄处盘旋而上,剑光隐匿于黑暗,只余点点暗红如萤火之光,幽幽闪烁。

境界压制,哪会是一个普通散修随便就能跨过的。

无论是手中宝剑亦或是体内灵力,对叶成蓁而言都是纸糊的东西,不惧威胁。她的剑光可以轻松突破攻击,直奔敌人面前,在他身上落下深入骨髓的伤痕。

那修士猛然被这剑光击中,猛然退后数十步,黑色的鲜血自伤口处喷薄而出,惊动了倒在地上装死尸的傀儡百姓。他们自发站起,围在修士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像是在信徒祭拜自己的神,屈膝跪地。

黑色细线自身下延伸而出,在修士脚下形成复杂的法阵。法阵亮起,链接法阵的黑线一下子活了过来,黑线时粗时细,仿佛活物般吞咽着。借由此,将他们身上全部的力量转移到修士身上。

魔气灌入越多,修士的身体变化越大。

原先不过是双瞳全黑,现在全身上下都被黑色丝线缠绕包裹,整个人像是经由丝线拼凑而出的人形怪物,理智全无。

长剑落地,剑修抛下自己的剑,蜕化为失控的魔物,卷土而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时间。

叶成蓁甚至没来得及告诉明霞真人地面发生的事,就被迫应对袭来的攻击。

抛却理智后,修士的攻击如同野兽般,杂乱无章。他仗着有黑线加持,不做出任何防御,只是一味的攻击。它的指甲硬如铁锐如刀,身体仿若覆了层铠甲,剑光落在上面激起暗色火星,却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见无法快速斩杀,叶成蓁转换思路,剑招虚实相连,专挑对方弱点攻击,边打边走,把对方引入明霞真人早就布置好的锁龙阵。

锁龙阵,原是上古时期因龙凤肆虐,惹来天地大灾,而被修士创造出来,以人命为祭,困锁龙凤的阵法。经过无数代修士的不断修改,如今的阵法已不需人命献祭,只是威力会随着布阵之人的修为而有强弱之分,也因各门派不同特色有不少变化。

考虑到叶成蓁的修为,未免她在战斗中被波及,在祭奠开始之前,明霞真人刻意布下锁龙阵,以自己的长明鸟为阵眼,只需叶成蓁将敌人引入阵法,以自身心火催动阵眼,长明鸟便会脱阵而出。

阵法困住敌人,长明鸟护佑身侧,徒儿可安枕无忧。

这是明霞真人早先就想好的计策。

然而事态变化岂由人意,叶成蓁刚把修士引入阵法,却见天空凤鸟长鸣,浑身膨胀数倍,火焰自体内生出,熊熊燃烧,无数星火落在地上,随风而涨,温度骤然升高。

自知不敌明霞真人,凤凰神像双翅收拢,身体旋转向下,融做火焰,自数千丈高空垂直落地,速度奇快无比。每落一寸,火焰愈盛,到达头顶时,周身的火焰已将天空遮盖。

黑色的火焰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显眼,打斗声也在长时间中变作背景音。

以至于落在身上时灼烫身体时,叶成蓁才会反应过来看天空。

已经晚了。

凤凰神像已落至头顶,一个呼吸间就会砸到地面。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大火,顷刻间就会将整座城池毁尽!

完了。

叶成蓁甚至没有恐惧,因为来不及恐惧。

生死关头,明霞真人御剑而来,如一束光落在叶成蓁身前。

她挡在前面,手中长剑化为盾牌,激起的防护罩,将二人护得严严实实。

其后,天地崩裂,轰鸣之声遮盖所有。

巨大的冲击力砸中二人,尘土飞扬,长剑承受不住,寸寸碎裂,火焰升腾起的黑雾笼罩整座城池,刺鼻的糊味熏得人几欲呕吐。

幸而,两人都存活了下来,虽然十分狼狈。

明霞真人一把抓住叶成蓁,用心火聚成长剑,载着两人往上飞。

“师傅,那个凤凰神被杀死了吗?”

叶成蓁低头四处看,有赖于修仙者敏锐的五感,在这满是尘土,光线晦暗的地方,她还是能看出些东西。

那些被当做傀儡的百姓被火光一烧,化作黑水,烟消云散。

修士们早就被杀死,只留残骨,连那被困的魔修似乎也是如此。

整座城池,竟只活下她与明霞真人两个。

战况过于惨烈。

“那只是傀儡。”明霞真人紧皱眉头,视线落在城市最中心的地方。

难以想象,经过如此大的冲击,地面深陷,土地翻滚,城市尽毁,那颗藏在地下的心脏仍然完好无损,不徐不慢地跳动着。

“师傅,整个蕉城早就被凤凰神吃掉了,那些百姓都是他的傀儡。”叶成蓁抓紧时间,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是那颗长在心脏上的树在吸取凤凰之力。”

“不是树。”

明霞真人抬手拂过她的眼睛,像是拂过一层沙灰,让她的视线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再看地下,哪是树妖在吸食心脏的力量,明明是心脏困束着树根,以凤凰之力催生出树木妖化,借此占据妖身,出来作祟。

它的目的很明显,借全城百姓的性命与整座城市的根基,燃起大火,复活自己。

凤凰在火中重生,即便这火由明火化为暗色,只要有足够的力量,足够的温度,就能浴火重生,再现人世。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整座城市都在燃烧大火,寂静地无声无息地。

很快,凤凰将会复活,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拦它。

明霞真人试图以勾连天地唤出骤雨熄灭火焰,但此地由凤凰神经营多年,无数百姓被引诱入魔,填入的人命早就导致这里魔气冲天。即便她施尽手段,所唤出的雨点根本无法熄灭魔焰,反倒使其越燃越大。

火光冲天,魔气汇聚于心脏处,加速了心脏的跳动。

一声一声,仿佛在数倒计时。

“凤凰乃上古灵兽,生而具五行之力,在火中生,在火中覆灭,向来不屑于使用人族的法术。这只凤凰不仅入魔,更以人族术法掩盖魔气,背后定有人牵扯其中。”

此时此刻,明霞真人反倒不再阻止凤凰复活,而是思索起是谁在拿凤凰做文章。

原故事,视角在男主角身上,读者从他的角度看,所涉及的信息量都是通过男主的经历传递出的。所以叶成蓁自然而然,以为魔族出现会在后篇,至少要到故事到达中篇,陈飞扬修为提升后,才会逐渐显现踪迹。

没想到,整个故事早在前几章就埋下伏笔。

叶成蓁不知道是谁帮助入魔的凤凰重生,但她知道凤凰入魔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至少以主角视角,根本没听过这个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凤凰必然会被很快解决。

要么是修仙大佬从天而降,解决大祸,要么是眼前的明霞真人修为提升,一跃到能够与新生凤凰对抗的地步,以长阳心法的特殊性灭掉凤凰。

叶成蓁希望是前者。

事实告诉她,是后者。

“凤凰浴火重生后的十二个时辰内,将是它最虚弱的时候,我将强行突破修为,尽力在此时间内诛杀它。”明霞真人已经想好对策,她摘下腕部的镯子,颇为怀念地看了看,将它塞到叶成蓁手中,“大战时我无法顾及到你,这镯子可抵挡三次承天境修士的攻击,你用它好好保护自己。”

能被明霞真人随身携带的,定是她喜爱之物。

叶成蓁接过镯子,被尚带着余温的感觉触动,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抚到一处凹陷,仔细看去,上面写着:愿与卿朝朝暮暮,落字:舒琅。

舒琅就是明霞真人早逝的师兄,百里明辉给的信息对此人描述不多,但寥寥数笔能够看出他与明霞真人非比寻常的关系。因他的死,明霞真人才选择走如今的路。

这镯子不止能保护人不受伤害,它很可能是舒琅送给明霞真人的定情信物,其感情意义绝对大于使用价值。

“不行。”叶成蓁连忙把镯子还给她,“这镯子太重要,师傅还是换其他的法器吧!”

“凤凰之力远非常人所及,它入魔之后执念丛生,力量会比之前更强。即便趁着虚弱时攻击,其实力至少也在承天境上下,我身上唯有这镯子可挡住攻击,若没有它,以你的修为,纵使现在御剑奔走,恐怕也逃不出去。”

明霞真人直接拉住叶成蓁的手,将镯子戴在她手腕上。

“师傅过世后,唯有我与师兄二人是长阳弟子,他造这落雪镯时便以心火为引,凡凝练出心火者,皆可操纵此镯。我当时还开玩笑,如此认主,岂不是能当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没想到,一语成箴,倒真传给你了。”

“师傅……”叶成蓁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这东西虽是他赠与我的,能用在我徒儿身上,他亦会开心的。”

明霞真人勾起嘴角,微微笑着,似是在回忆从前的美好时光。

烈焰中,凤凰正在涅槃重生,它的身体逐渐在火焰中凝结,长出翅膀,生出羽翼,像极了叶成蓁曾在图册中看过的传说神兽。

作者参照瑞兽凤凰写出的角色,只是到了故事里,这凤凰虽然外形相似,通体却是黑色翎羽,周身燃烧着黑色火焰,身形有半个城池那么大,远非神像能比。

它的目光凶而狠厉,沉淀着猩红的颜色,仰天嘶鸣时,不是激昂的锵锵声,是一种刮破耳膜的烦躁音律,若非身形摆着,根本无法将它与凤凰联系在一起。

“尽力活下去。”明霞真人再不多言,抬手往叶成蓁肩上一推。

白色的长明鸟飞起,背着叶成蓁,向反方向飞去。

在它背后,黑色的凤凰展开翅膀,仅这一个动作,被烈焰燃烧的城池便已随着掀起的飓风,化作灰色尘粒,仿佛从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