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个时候,我大周就可以一统天下,我们大周的百姓想出幽州就出幽州,想去并州就去并州,再也不用担心路上会遭受兵祸了!”燕寻自己设想了一下,不禁也觉得自己想的不错。

宇文嘉眼睛再一次睁大了,她虽然没有见识到兵戈的残酷,但是作为天家子女,她对百姓有一种天然的怜惜与责任感:“若是平民百姓能够不要遭受兵祸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们本来就过得辛苦。”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吹了进身体,宇文嘉打起了喷嚏。

燕寻看着宇文嘉小小的身体随着喷嚏微微摇晃,心下怜惜之意大盛。都是因为自己不想回去受宣平公主的磋磨而选择了走皇帝这条路,晋国公主也算是被自己利用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想到这里,燕寻的眸子暗了暗,不由得想对公主更好一些。

燕寻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忙给她拉紧了披风,然后又把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披在公主身上。

“飞卿表哥,你干嘛?你冻病了怎么办?万一没有人给你找大夫,你怎么办?”宇文嘉并不肯依。这冰天雪地的,如果飞卿表哥冻到得了风寒,那看着飞卿表哥这模样,恐怕并没有人会给他找大夫。

“公主,如果你因为我冻感冒了,那我才算是罪该万死。好久没有人能和我说说话、聊聊天了,因此我说起来就没有停下的时候,公主可不要怪罪我。”燕寻这话带了几分调笑的意思,不甚严肃,无端让人有了几分亲近的意思。

听起来怪可怜的,宇文嘉跺了跺脚:“明明是我自己想听的,怎么能怪你?你说的真好,我想如果你能当上将军一定可以完成一番事业的。”宇文嘉这话说完了,就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她话里的意思是宣平公主未必乐意看到他当上将军,不管是今晚飞卿表哥不小心流露的东西,还是望京的流言,无一不是说明飞卿表哥过得不如意。

“我现在在偷偷学武艺,每天给我的院子挑水,还去柴房劈柴,反正她罚我我正好锻炼了身体。北齐狼子野心,我偷偷找个时间去投军,在幽州城,一定会有我的一番天地的。”燕寻再不经意的对着皇帝把自己现在的处境透露了一下,然后便宽慰宇文嘉。

话说到这里,他觉得就差不多了。他决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不要再透露更多东西了,宇文嘉对他没有戒心,但皇帝不是傻子,如果他再多说,万一事后皇帝对他起了疑心那可就出大问题。

“咳咳”燕寻嗓子有点痒,他看着皇帝没有立刻出来的意思,心下不禁微微失望。但旋即,他又打起了精神,这是上策,上策不行还有中策和下策,他没必要这么失意。

想到这里,他脸上又扬起笑容:“公主,我看你不需要回席间了,不如草民把您往您的寝宫送一送?”女眷的声音传来出来,看起来是皇后那边的宴会已经结束了。

宇文嘉听到燕寻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她连忙借着灯火打量了一下飞卿表哥,却发现他冻得身体在微微颤抖,为了克制住这种抖意,他只能咬紧牙关。

宇文嘉“啊”了一声,连忙把披风重新披到燕寻身上:“飞卿表哥,你穿好披风,我便同意你送我回去。”她想着等到了自己寝宫,一定要让飞卿表哥喝一碗姜茶再走。

燕寻缓缓地吐出一口白气,点了点头没有再逞强,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默默远去远去了。

随着两人离开,躲在梅林里的皇帝也终于能够出来了。他自己也冻得够呛,这冰天雪地的实在是太冷了,然而就算是再冷,也没有半点妨碍他的好心情。

他为国家发现了一个少年英才!不说别的,就说那个飞卿提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箴言还有“以战养战”这样方法的提出,就足以说明这个人,是个真正的天才。

他从北齐的进攻套路中总结出了经验和教训,然后大胆反推,再用这种套路来对付北齐。这真是天才的设想。还有以战养战,如果这个提议能够实行,那这可真是一个毒计,但是对大周来说,更是一个妙计。

皇帝越想越有意思,这种少年英才还是应该早早的把握在手中比较好。而听这孩子说话,虽然在家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却始终以一种乐观的态度去生活,没有要退缩也没有怨天尤人,这样心性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他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突然一个想法跳上了他的心头。如果可以的话,那么,自己这个想法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总归嘉嘉和这个叫做飞卿的少年也合得来。

皇帝脑袋转了转,开始想这个公主口中的“表哥”到底是哪门子的表哥。皇帝家的亲戚多,十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太多了,皇帝一边思索,一边快步往清辉殿走去。

自己这个皇帝离席太久了,他们也不敢不经过皇帝同意就散席,是时候该回去了,还有,今天要在这个宴席上找到这个叫做飞卿的少年。想到这里,皇帝的使命感愈发重了。

皇帝正往回赶,突然看见自己身边的大太监苏永川捧着披风带着小太监略有些匆匆的往前走。

“苏永川,朕在这里。”皇帝话音刚落,就见一向少有神情波动的大太监连忙冲过来:“陛下,奴才失职!您没事吧,奴才传了御医在侧殿。”苏公公一边说,一边抖落披风,躬身给皇帝披上。

皇帝看着他担惊受怕的模样一哂:“你这老东西,就是太仔细了。是朕把你们甩掉了,不让你们伺候,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伤朕的眼睛。”皇帝因为遇见自己心中的少年英才,心下心情正好,哪里会因为这个怪罪于苏永川。他甚至觉得正是自己身后没有那一堆奴才才能听到这一席话的。要是有奴才跟着,前呼后拥的,说不定那少年连说都不敢说了。

想到这里,皇帝又自得了一瞬,然后突然想起嘉嘉所说的飞卿回去可能没有大夫给他看身体,他吩咐苏永川道:“苏永川,你去让太医捡拾了驱寒药熬好送来,给大殿里的每一位都送去,记住,是每一位。”皇帝宇文雍看着苏永川,他脸上带着笑容抚摸了一下上唇短短的胡须,但是语气却非常认真。

“是,奴才遵命。”苏永川几乎是一想就知道皇帝应该是有想照顾的的人在里面,但又怕这样的动作打了眼。他眼神示意自己的干儿子小苏子去传旨,然后仍然扶着皇帝进入清辉殿。

皇帝走进去,满堂寂静了一瞬间。

“陛下!”宴会上满朝大臣忙给皇帝问安,皇帝笑道:“众爱卿平身。”他一边和众位大臣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一边眼神扫视全场。就在皇帝有些疑惑怎么会找不到的时候,他眼神一闪,看到了从角门溜进来的满身风雪的少年。

皇帝自从登极以来已有十三年,他可以说是识人无数,但是就算如此,他仍然忍不住为从角门进来的少年的容貌气质喝彩。

这飞卿头上一根白玉簪,齐眉勒着一条素锦抹额,身披一件玄色披风,上面绣着暗金色苍鹰纹路,披风里面露出一抹大红色衣角。这一身打扮的极简单,然而即使这样,也挡不住这人的一副好相貌。

飞卿剑眉轩昂,双目含情,鼻子英挺,嘴唇若涂丹朱。好一个翩翩公子,举世无双。更绝的是这个人的周身的气质,宇文雍一看就知这人绝不会是池中之物。

皇帝本来对这个飞卿仍然还有三分考量的想法,然而一见到这人的真实相貌,这考量之意已经渐渐消失了。

皇帝暗暗观察了一瞬,然后看着苏永川带了驱寒药来,他朗朗笑到:“诸位爱卿,外面正飘着雪沫儿呢,诸位爱卿都是我大周的栋梁,身体不容闪失,朕让太医熬了驱寒药,你们且喝了。”说完小太监就将驱寒药每个桌子都送到了,

燕寻看到驱寒药嘴角挑起了一个隐秘的微笑,或许自己说的那番话还是有作用的。

他略吹了吹驱寒药然后随同诸位大臣一起谢恩之后,就把驱寒药一饮而尽。

“好,你们再用一会儿。”皇帝看着座下大臣又互相举起酒杯来,他点了点头。

燕寻听着皇帝的话,心悄悄的提起来了——皇帝为什么还不散了宴席?燕寻希望是自己说的那一番话起作用了,直接在这场宴席上应验。然而就算不能立刻起作用,他也觉得够了。想到这里,他便端正了脸色又用了一点菜。

“你就知道吃!”不知道何时,他的父亲带着双胞胎中的弟弟燕锋走了过来。从记忆里可以知道,这对双胞胎比他小三岁,所以说燕锋已经12岁了。燕寻听着燕冲的低声斥责,不知道他既然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往自己这里凑。

不过,看着周边打量的视线,燕寻决定暂且忍让一番,他放下手中的银箸,振袖道:“父亲教训的是。”

燕寻脸上平静无波,像是刚刚被斥责的人不是他一样,也没有半分不甘不愿和消极,此时周围的视线也隐隐约约的变多了。驸马毕竟还不是一个完全不要脸面的人,他看着周围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终于冷哼一声放过了燕寻。

燕锋板起脸来,也跟着冷哼了一声。

燕寻仍然笑着,然而就算是他示弱也仍然是挺直脊背,一点风骨也不折。在外人看来,错的并不是他,他认错只是为了让父亲弟弟有个台阶下。

不少大臣看着这样的燕寻连连点头,此子心性上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就是不知道,宣平公主肯不肯给这个少年时日了。

燕冲让燕寻直起身子之后,周围打量的视线消失了很多。然而燕寻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的燕冲越发火冒三丈。

他看着眼前的席面,深深觉得这一盘盘的菜就像那群喜欢看人笑话的大臣。

“驸马,飞卿这是怎么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驸马燕冲正心绪不佳埋头饮了一杯酒,一听见有人问他话,他当即冒出了一股无明业火:“飞卿是谁?问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