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寻心中立刻警惕起来,这个时候出宫,若说不是冲着他和窈窈来的,他连相信都不信。

他连忙快马加鞭的朝着王府周边行去,唯一让他放心的,是王府已经部署了不少兵力,能够面对许多突发事件。

而后,他又带着对太子门客的担忧而继续前进去了——那位门客也是关键的一环,不知道这位门客,能不能说通太子呢。

路上风雪肆虐,鹅毛似的大雪从九天之上纷纷扬扬飘落,天地宇内都笼上雪白,仿佛在感慨着宣帝的行径。

燕寻迎着凛冽的风雪,带着急切,一路飞驰。

皇帝出宫的消息,燕寻收到之前,太子就已经知道了。

听到事情已经发生,太子神情激动的跟自己谋士商量:“常辅公,陛下已经快要到了福王的王府,孤应该怎么做才好?”太子如今很是信重这位大才,常辅先生言之有物,总是能够给他指一条明路,因而,这种时候太子也没有忘记到他这里来。

常辅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随后,沙哑的嗓音响起:“世上是有二十年太子,也是有三十年太子,还有四五十年太子的。”

正因为已经做过了很久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太子听到这种话之后悚然而惊。太子做久了,就像是在受酷刑!

先生说得对,皇帝如今身体健旺,为了一个女人已经有了废掉他的想法。如果……太子心里沉吟起来,又觉得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他眼神中有一丝痛苦:“常辅先生,不如,我们去听听陛下怎么说吧。倘若他真的一意孤行,那……那孤也要兵谏一回了。”太子说完这话,神情变得正义且光明起来。

这个叫做常辅的男人微微一笑,唇角微微泄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殿下英明睿智。”

出了东宫,太子也争分夺秒的往福王府赶去。然而这会儿,略有些醉意的皇帝已经到了福王府。

其时,杨窈正在看账本,她如今越来越喜欢这种明确的方式了。只要你肯用心,账本能够告诉你想知道的很多事情。

因了室内比较昏暗,杨窈点着烛火好好计算着如今的物价。

烛火刚刚开始跳跃,她突然接到了下人传过来的消息——皇帝已经要到了。

杨窈心中一惊,想到燕寻,她又把这种感觉给压了下去——不管怎么说,殿下不会不回来陪她的。

杨窈心中这般想象,面上就更用心看起账本来。

她记得从前看过一个典故——权把账本当《春秋》看了,学一学关公。

杨窈沉下心思,全神贯注。

再往后不久,皇帝便带着一身酒气突然出现了。

杨窈下意识抬起头,看着皇帝脸色酡红,眼神脉脉的模样,心里没觉得有多么感动,反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声不响的就过来,真的是太吓人了。

她飞速合上书,默默地站了起来,脸上带了一点客套地道:“参见陛下,如今王爷尚且在城外赈灾,不知道陛下前来,所为何事?”

宣帝眼神动了动,半晌叹了口气道:“朕这就是随便来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是在读诗书么?”他自然是知道燕寻今日又出城去了,所以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缅怀。

“……”还看诗书呢?比起账簿,她不怎么喜欢诗书,皇帝这却就想多了。

杨窈真诚地道:“这不是诗书,是账本。我和王爷两个人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皇帝脸上继续挂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否认道:“你不要骗我,你不喜欢账本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记错。”他如今竟然也没有用朕自称,只称你我。

“……”杨窈心里头有些无奈,真的有这么像么?

不过,这会儿她也不想惊动这人,万一戳破的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这是自己绝对不想看到的。

她便又瞧瞧往桌案后退了几步。

皇帝依旧昏昏沉沉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出来,他身边跟着的李公公这会儿没有什么眼力劲,反而道:“陛下,这是福王妃,您醉了,快点回宫吧。”外面的天色不好,乌云将天遮得密不透风,李公公总觉得心里瘆得慌。

皇帝笑了笑,眼神里皆是不悦。

他指着杨窈道:“你若是做我的皇妃,那,福王就是太子了,怎么,你要试试么?你们两个不是情比金坚么?既然情比金坚,当然要为了他好,对不对?”他想到那个狗屁将军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双双赴死,那人一点余地也没有留下,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有无名的火气横冲直撞。

杨窈冷冷的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中的怒气也越来越汹涌。

她不会是被这种鬼话欺骗的人了!

她想着燕寻对她的殷殷嘱托,希望她保护好自己,便一点也没有其他想法:“陛下这话说得可笑,不仅不把我夫妻放在心里,连太子也不管不顾了么?不知道太子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杨窈记忆力超群,刚刚因为着急有些忘记“剧本”,这会儿把燕寻嘱咐要说的都说了出来。

皇帝仍旧是脸色酡红,神情神游的状态。

他摇了摇头,冷笑道:“太子?太子算什么?朕是真是爱重你,所以才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宣帝眼眶有些发红了,不知道是冻着还是想起了以前的亏心事。

杨窈冷冷地道:“我和殿下两情相悦,所以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陛下作为君父,就这样逼迫我,真的应该么?”杨窈早就想要说这种话了,作为一个皇帝,难道连怎么克制自己的欲望都做不到么?

做不到就不必做皇帝了。

她掩唇冷笑道:“陛下敢不敢把这话当着太子的面儿说一遍?”

话音刚刚落下,杨窈和皇帝有一种被人监视被人联系的感觉突然浮现。

半晌,门口出现了一身铠甲的太子。

太子精神郁郁,如今听说了这件事后,眼神看着更加无奈了。

他直接对皇帝道:“没想到,儿臣是陛下最先用不到么人。”说完他脸上多了一分苦笑。

皇帝本来还满心得意与怀念,见到一身甲胄的太子,他心里可真是一瞬间就清新过来。

刚刚或许可可以说是借酒消愁,如今一看到太子,那些被前朝威胁的君主的下场又重新的浮现回他的脑海。

他咳嗽一声,就听太子冷声道:“没长大的,在陛下心里,儿臣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原来陛下心中早就有了太子的人选。”太子简直有点想笑。

“朕……”

皇帝被太子听了个正着,这却是如何是好?还有,太子这幅打扮是什么意思?

皇帝心中对太子是非常爱护的,如今看着太子如此咄咄逼人,心里头的生气道:“你作为太子,就是这么做的么?”

太子听了这话,自己还想要说点什么呢!

自己作为太子,皇帝却没有半分注意力用在自己身上……想到这里,太子已经完全认同常辅的话了。

他眼神蕴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直直地朝着皇帝扫射而去,

皇帝被连番指责,头脑中的清醒已经回笼的差不多了。

他看着这周围的环境,再看一看杨窈的脸色和太子,心中愣了愣:“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朕对太子你还不够用心吗?你被朕一再优容,朕觉得你是个守业的明君,没想到……你和这些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两个人如今就像是乌眼鸡似的,说不得什么时候也要还是斗来斗去么。

太子短暂沉默了一下,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冷笑,将手中的刀剑瞄准皇帝:“陛下,说实在的,您已经有些糊涂了,不如退位让贤。”

皇帝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他冷冷地道:“太子,须知这身份,也是朕给你的身份。”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斗了十来个回个,这会儿燕寻已经一身风雪得赶了回来。

“殿下!”看到燕寻,杨窈整个人都是极其激动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刚刚太子在,皇帝不会当着他的面儿做什么,不过自己还是担心。如今燕寻回来了,她便可以放下这一切事情了。

燕寻脱下了披风,将披风扔到一边去。他一边走到杨窈身边,一边看着皇帝和太子明知故问道:“陛下和太子殿下怎么来了?怎么,难道是想要过来监督我有没有好好赈灾?”说到最后,他直接笑了起来。

他在这两个人身上都受到了一些教训,如今这两个人已经去算是在自己瓮中,他言谈也没了什么顾忌。

皇帝总算比抬着多历练了半世,他一看本应该在城外的燕寻已经回来,而太子又陷入了福王府,心中就是一惊。

难道,这件事情是有预谋的么?

燕寻为什么知道,自己会饮酒出宫?太子和燕寻两个人是商量好的吗?

这会儿,皇帝的大脑里面充满了复杂与深思。

他看了燕寻身后的杨窈一眼,第一次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到了有万全之策的时候再做准备。

太子本来还是笑嘻嘻地看着燕寻,即使,燕寻提早回来了,他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然而天地间风云变幻突然,这会儿太子悚然一惊——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计策了?

他抬头看向燕寻,就见燕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多谢太子殿下和陛下的配合了。”

燕寻眼眸动了动,和杨窈手牵着手,看着两个瓮中之人露出了畅快的笑——这个只要一步走错就失败的计策,也算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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