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废太子续弦以后

作者:蜜丝年糕

是夜,夜色寂静浓郁,姜毓从肃国公府陪嫁来的两个小厮直奔王府大门,只说王妃得了急病,要请太医过府,说完,也不等门房的人反应,两人联手仗着身上的功夫夺开了王府大门,直奔府外而去。

屋里的灯火明亮,姜毓卸了钗环静静靠靠在床上,低垂的眼睫下是没有人能看到的沉郁。

以前她给康乐伯府做媳妇的时候,家势倒是没有其他府的煊赫,可各房加起来的妾室一点儿也不少,她是见惯了后宅争宠的招数的,还有从其他府里中的道听途说,小道传闻,可谓是博览群技。

即使很多花招看起来很管用使得很漂亮,可仔细想起来,却是女人的悲哀,根本身不由己。

后来她自己想博叶恪的欢心,暗自和还是外室的姜容争宠,也是使尽了各种花样却收效甚微,看不到一点起色。

现在回过头想想,不是她的招数使得不好,而是叶恪的心根本完全不在她的身上。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在他的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所以姜毓今生不会再抱争宠的心思,她要争的是面子,一府主母的面子。祁衡可以一点也不爱她,却得把台面上面子给她留下。

“王妃真的要这么做吗?”

翠袖守在姜毓的床边上,眉宇间有笼罩着一层忧虑,“要是让太医看出来可怎么办?”

姜毓只抬眼问她,“那碟子米糕你们弄干净没有?”

翠袖点头,暗暗指了指外头,“奴婢和翠盈还有刘嬷嬷偷偷把米糕都吃进肚子里了,就剩了两块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姜毓看着翠袖那心虚的脸,提点道:“积食之症,东西都在肚子里,就算是太医也把不出来脉,你不必慌张。”

姜毓的确是装病,可也不瞎装病来咒自己,借着祁衡傍晚送过来的那盘米糕,就说是吃多了积食不舒服要请太医。

积食这病,可大可小,而且最重要的是谁知道你肚子里装了多少?就算是请来的太医是祁衡的自己人,姜毓也不怕被看出破绽。

何况米糕虽然她没吃,晚膳却真吃了不少,这戏怎么着也得有七分真。

而且今日这出戏也不是去博祁衡的怜悯的,重要的是她的人能否在深夜闯出王府庄慧娘的门禁而安然无恙。

“去沏杯普洱来搁床头。”

姜毓寻思着青梧轩这会儿肯定知道这事儿了,就看庄慧娘怎么反应了。

院儿里静静的,桌上的烛火兀自跳跃着,不过多时,外头有隐隐的人声传来。

“王妃。”

翠盈从屋外打了帘子进来,快步走到姜毓的床边压低了嗓门道:“王爷来了。”

姜毓的眼睫猛地颤了一下,攥紧了手心的锦被。

……

门上的帘子倏得掀起打落,祁衡大步走了进来,姜易微侧着身子靠在床头,仿佛真是积食了难受。

“怎么回事,王妃哪里不舒服?”

祁衡进门便急不可耐地朗声问屋里的下人,几步走到了姜毓的床边。姜毓垂着眼儿拉着脸,尽心尽力地装着病,没有吭声。

“回王爷的话,王妃饭后多食了几块米糕,晚上安置的时候便觉着胃里不舒服难以入眠,想是积了食。”

“吃多了撑了?”

祁衡微愣了一下,想是没料到姜毓病的是这个,眉梢一挑下意识就出口问道。

是积食是积食,口出粗言,能不能好好说话。

姜毓真想用眼神狠狠斜祁衡一眼,好歹也是个王爷,就不能说两个婉转的词儿吗?原本她挑了一个极好的由头,怎么让祁衡一说就显得她病得很蠢呢!

“回王爷的话……”翠袖叫祁衡这直白的话问得有些尴尬,“大约是这样。”

“那就是吃撑了?”

祁衡笑了一声,又戏谑,又有几分安心,“姜毓你可真有意思。”

堂堂肃国公府的嫡女,这么大一个丫头,竟然还跟孩子似得贪嘴糕点吃得积食了,真是让他说什么好。

姜毓对祁衡这种耻笑的反应着实愤讨厌得牙痒痒,知不知道什么叫客套话,知不是道什么叫做表面功夫?难道不应该嘘寒问暖两句吗?

也不指望他说什么花里胡哨的,就她应付叶芷柔那两句“保重身体”的词儿也行呀?要不就别来,来了能不能别给她添堵?她今儿个要是真的积食了,估计听了祁衡这两句话之后能直接厥过去。

姜毓酝酿了一下,缓慢又沉重地抬起眼睛看向祁衡,道:“妾身只是小病,不敢惊动王爷。更深露重,王爷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祁衡瞧着姜毓,垂头丧眼眉心郁结,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还有力气跟他客套那有的没的,一刻不忘做那场面功夫,也是很有毅力了。

“本王不困。”

祁衡上前一步,直接在姜毓的床边坐下,一抬手,手背贴上了姜毓的额头,倒是没发热。

“王爷您……”

姜毓下意识转头躲祁衡的手,她早就看到了庄慧娘没来,她原本还准备着和庄慧娘暗自较量一番来着,结果祁衡……

温热的手掌贴在额头上,包裹了她整个额头还有眼睛,姜毓不好大幅度动作躲避,只好左右来回转脖子。

“躲什么躲。”祁衡反手就在姜毓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一盘米糕也值得你吃得停不下嘴?”

“妾身……”姜毓想反驳,却发现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妾身只是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祁衡又笑了,转头瞥了眼身边伺候的翠袖翠盈,却改了冷硬的质问,“王妃不知道节制,难道你们旁边伺候的也都是死人?”

翠袖和翠盈忙跪下,“王爷恕罪,是奴婢的错。”

“不怪她们。”姜毓急急开口,截断了祁衡想出口发落翠袖翠盈的话,又觉着自己太活泛了,拱起身子用手捂住了胃皱起眉头,“是妾身自己没察觉,不小心就多吃了两块。”

“怎么,难受的紧?”

祁衡从两个丫鬟身上转开了眼,瞧着姜毓紧皱眉头的那个样子,好像额头的冷汗都难受出来了。

祁衡活了二十多年,近而立的年纪,就算是儿时好像也没什么积食到找太医的经历,看看姜毓的模样,倒是和中毒差不多。中毒是肠穿肚烂,这快被食物撑破大概也感觉雷同,该是难受到不得了吧。

“太医呢!”祁衡朝外扬声斥道:“太医怎么还来!去找薛阳,让他一盏茶之内去把太医给本王带过来!”

听着祁衡扬声高喝的样子,姜毓的心里稍稍有点发虚,但既然装了,就得好好装下去,特别是在祁衡的眼皮子底下,还得往最逼真的装,万一被看出来,她也就完了。

姜毓紧皱起眉头,垂下眼睫捂紧了胃,心虚又紧张之下,还真给额头上逼出点儿汗来。

“姜毓……”

祁衡这般痛苦的模样,不觉也皱起了眉心,心中着了急,却又束手无策。不由就伸手捧住了姜毓的脸颊,指尖轻轻拂过那鼻尖上沁出的汗珠。

“很难受是不是?再忍一忍,再忍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这还像句人话。

姜毓暗中从眼睫底下偷看祁衡,明亮的烛火照在祁衡的脸上,照得他脸颊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祁衡原本就是极英俊的面孔,只是平日里的恶名和臭脾气总是叫人忽略了他其实也是京里数一数二的俊朗男子。姜毓知道祁衡好看,只是今日忽然真正领略了祁衡容颜的英俊。

特别是那双眼睛,这样忧心地凝在一个人的脸上的时候,仿佛能够蛊惑人心,看得人心间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