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春意浓

作者:枸杞黑乌龙

不待静嘉想?更多,皇帝起?身凑到她面前,捏着她脸颊有几分不满:“睡觉你都不忘脸上涂抹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嫌烦?”

“我这不是怕万一老?祖宗叫过?去伺候嘛。”静嘉软声解释,“过?会子定是要洗漱了才睡的。”

皇帝蹭了一手粉,抽出静嘉手中的帕子擦了去,略带几分力道?固定住她的脸庞:“朕替你擦……”

“您轻点,这个需要洗才能洗了去。”静嘉叫皇帝力道?擦得脸疼,忍不住闪躲着嘟囔,这来回几番磨蹭,叫皇帝忍不住有了反应。

隔着比肤色暗些的粉,都没能挡住静嘉面上的绯色,她赶忙推皇帝:“奴才这就?洗了去,您先等等。”

皇帝深吸口气,懒洋洋靠回去,等静嘉洗干净后,顶着清水芙蓉脸盘子进来,这回她没在眉心?点胭脂,唇上也没涂颜色,本绝丽的容色倒是偏雅致了许多,叫人瞧着心?头舒服。

“过?来。”皇帝拍了拍自己身边,淡淡道?。

静嘉不敢往他身边凑,今儿个可没敬事房记档,她还是别去招惹比较好,再说她瞧着皇帝今日惫懒得也有些怪,灼热的眸子里好像不只?是欲念,也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招惹了万岁爷。

“您不是要给我起?小字?上次……咳咳,后来您也没跟我说过?,万岁爷的话还作数吗?”静嘉偏身坐到皇帝对面岔开话题道?。

皇帝这才来了点子兴致:“你既然不愿意叫秀秀,不若叫锦绣?听着吉利。”

静嘉撇嘴:“您怕是忘了,德主儿闺名云绣,奴才本就?不喜欢这个字儿。”

皇帝楞了一下,他还真没注意过?德妃的名字。

这些年除了偶尔太后会叫容妃的名字,其他人都是封位相称,德妃在他面前从来是淡泊模样,二人并未说过?这般有情致的话题。

“你这是等着朕叫你宁宁?”皇帝长臂一伸,不容拒绝地将人拽过?来,凑在她耳边调侃道?。

静嘉挣扎不开也不敢大?了动作撩拨,顺着皇帝动作靠在他腿上歪着脑袋:“万岁爷觉得锦宁如何?锦瑟和鸣,宁正而不苟。”

皇帝低下头深深看着她,烛光摇曳着轻柔映在她眸中,叫这小东西多了几分单纯模样,他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宁正而不苟?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份胸怀?若是你称得上宁正,只?怕也不会跑朕后宫里来。”

静嘉挑了挑眉:“心?有向往之总可以嘛,奴才满心?肠都想?着离万岁爷更近些,这是我想?到跟您最近的小字了。”

锦应和,宁应正,正和帝的年号听着更是宏伟,可他也不见得是个正道?皇帝。

更甚者?静嘉是为了提醒自己,宁静致远,远则高达,是以木秀于林,可出彩却未必能得着好,更多宁正之人,只?能威武不屈的赴死,她不想?死,所以蝇营狗苟无?甚不好,活着才有锦绣繁华的可能。

在这宫里,不懂得变通的死的都快,活下去的永远是懂猫狗之道?的那一拨儿,这才是紫禁城的生存之道?。

皇帝并不戳破她的小心?思,顺手拉她起?身到素日里静嘉抄佛经的案几前:“朕只?教你写一次,起?码朕赐给你的小字,若是写不好,朕是要罚的。”

静嘉没说话,夜色下的紧密依靠,给人以可以全心?信赖的错觉,皇帝攥着她的小手不紧不慢写出两个大?字——锦宁,瘦金体的小楷,依然带着不该有的锋芒,宁字最后一笔出去,仿佛刀剑初成,笔直且不掩锐利。

“锦宁……宁宁……别叫朕失望。”静嘉看着那两个字出神,湿热的吻落在颈畔,似是烙铁般吻出刺痛的印记。

那吮出的印记就?在耳根子后头,静嘉生生拿粉遮了好几日才消下去,就?这几日的功夫,宫里年味儿便更浓郁了些。

哦,浓郁的也不光是年味儿。

皇帝几乎每日午膳后都要去永寿宫看望柔嫔,而柔嫔的孕吐一日比一日严重,柔嫔求着皇帝请了程太医前去替她诊脉,程太医只?说这是有孕的正常症状,只?能尽量妥帖照顾着。

于是流水般的赏赐更是往着永寿宫后殿堆,得知柔嫔吐得起?不来床,皇帝命人在永寿宫后殿开了小厨房,派了御膳房的大?师傅轮班十?二个时辰伺候着,只?为叫柔嫔能吃下去点东西。

这份恩宠生生推倒了后宫的醋翁,酸气弥漫开来,连容妃请安过?后,都免不了摸着肚子对静嘉惆怅——

“柔嫔妹妹真真是个有福分的。”

静嘉余光打量见德妃憔悴的面色,扭过?头扶着容妃出慈宁宫,话里带着笑?意:“福分有早晚,若论福气呀,再没人比得过?容主儿,有太后和皇上照顾,您福分在后头呢。”

容妃拉着静嘉笑?出来:“我阿玛从西南带了些上好的珍珠和缎子回来,走,跟我去承乾宫,我带你挑些好的。眼瞧着过?了年就?是春儿,倒时你可要好生打扮打扮。”

“那奴才可要沾姐姐的光了,也叫奴才这年过?得更鲜亮些。”静嘉并不拒绝,笑?眯眯伺候着容妃回承乾宫。

德妃冷眼瞧着二人有说有笑?离开,恹恹上了软轿回翊坤宫。若说吃醋,德妃定不在其中,她从未将心?挂在皇帝身上过?。

可若说心?情,她大?概比后宫如今所有的人都要更差些,过?了小年没两天端贵太妃就?叫人把乌希哈接进了宫里,就?叫她在寿安宫住着,明摆着叫她得个好名声进宫。

德妃知道?端贵太妃不喜欢自己,可过?去无?论如何端贵太妃不会下她的脸面,这次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查了好几日都没查出乌希哈到底做了什?么,德妃脸色一日比一日差。

回到翊坤宫德妃换了燕居便袍,往南面软塌上一坐就?开口问:“还没打听出来?”

书?文赶忙回话:“回主儿,打听出来了。”

“哦?梁福打听出来的?”德妃稍打起?几分精神,“说!”

书?文扫了眼外头这才轻声开口:“不是,是书?雪去找索嬷嬷请教描样子,索嬷嬷亲口透的信儿。”

“继续说。”德妃心?里更松缓了点,既然是索嬷嬷,那端贵太妃就?没打算放弃她。

书?文紧着道?:“端贵老?爷子生辰前几日,四格格突然梦见了老?爷子所出的大?阿哥和五阿哥,说是二人哭着喊饿,老?爷子寿辰那日老?夫人替四格格带进来的礼是盘儿玉扣糍粑。索嬷嬷说老?爷子当时就?落泪了,过?后她送赏的时候问得仔细,丁点儿不错。您也知道?,那两位阿哥夭折的早,宫里再没人知道?那两位小阿哥喜好,不知四格格是怎么知道?这回事儿的,可……老?爷子实?在放不下,这才叫四格格进来陪着。”

德妃阴沉着脸,捏着块温玉玉珏慢慢把玩,脑子里却是紧转着,她也不知道?那两位小阿哥的事儿,自小阿哥死后,再没人敢提这事儿戳端贵太妃心?窝子,即便太后都不该知道?。

若说有谁能知道?……那也只?有曾经在端贵太妃宫里伺候过?的奴才了,可当时两个孩子按夭折报上去的,实?则是被耶拉氏害死,当时端贵太妃住承乾宫,所有伺候的奴才除了索嬷嬷都杀了个干净,不该还留下知情人。

不对!德妃蓦地眼神一冷,若说谁还能知道?,御膳房、针线房、造办处等地儿都能接触到,而这些人……都是内务府的奴才!

“慎嫔……”德妃咬着后槽牙出声,她扭头看着咸福宫的方向冷笑?,“禁足了还不安分,我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些!”

书?文不解:“主儿,那两个孩子没的时候,慎嫔还在襁褓中,这……”

“好了,乌希哈既然进了宫,姑爸爸意思很明显,就?叫她好好进来,算是给那两个积福。”德妃打断书?文的话,眼神冷得叫她整个人都显得阴翳不少,“我倒是要瞧瞧,我这个好妹妹怎么上得台面。”

书?文不敢在主子气头上多说:“既然索嬷嬷透露了信儿,想?必老?爷子不会给四格格太大?的脸面。”

“哼……既然是脸面,是大?是小重要吗?”德妃嘲讽道?,“叫宫外的人想?办法给鄂鲁送信儿,让他年后想?法子从任上回来,他不在京城,再过?几年,也不知小公爷是不是要换个庶出的贱种来做。”

自静嘉入了后宫,鄂鲁很是做了些冲动的事儿,打了纳喇淮骏是一桩,想?着入宫叫人帮静嘉是二桩,马佳老?夫人心?疼他舍不得罚,却也担心?他做错了事儿叫人抓住把柄,求着马佳老?爷子将鄂鲁外放到了直隶总督墨勒泰平手底下办差。

如今嫡出全都不在府里,只?怕乌希哈那位也有儿子的姨娘快要按不住翻江倒海的算计,那是个蛇蝎心?肠的,马佳老?夫人如今指着乌希哈生孩子,鄂鲁不在怕是要睁只?眼闭只?眼,对好些事儿视而不见。

可德妃心?里最清楚,偏心?眼子这种事儿,视而不见着说不准她的命都要赔进去,德妃绝不容许那个贱人所出的孩子占了马佳氏半分荣光。

“去跟仪贵人说,她闲着也是闲着,慎嫔禁足太久了,好些时日没人给康太妃尽孝,她既然是纳喇家的人,总该去表现一番。”德妃冷冷吩咐,“也好是叫慎嫔知道?仪贵人的好,出来了才知道?该谢谁。”

“是,奴婢这就?去办。”书?文从这番话里听出来主子对慎嫔的杀心?,心?窝子里带着几分发寒的安心?,赶忙恭敬应下。

仪贵人没别的选择,只?能日日往寿安宫跑,好在康太妃虽然不管事儿,也不拒绝仪贵人过?去陪她,替纳喇家的人也没少带话儿,这么着一直到过?了年,康太妃才在太后跟前提了几句。

“那孩子也知道?错了,在咸福宫日日抄写佛经,说是要送到大?佛堂去,过?年不许她出席宫宴该她受着,妹妹是不管的。只?元宵节时候是纳喇老?夫人的寿辰,求姐姐个恩典,叫她出来给大?伯母敬杯酒。”康太妃笑?道?。

太后从来不怎么驳康太妃的面子,闻言只?笑?着点头:“妹妹难得开口,这点子事儿哀家还能不应?这便解了咸福宫的禁足罢,只?要她知道?错了,叫她出来谨言慎行些就?是。”

“那妹妹就?先替那个淘猴儿谢谢姐姐。”康太妃笑?道?,也并不多说,没坐多久就?告辞回了寿安宫。

与她一起?前来的端贵太妃却没急着走,见康太妃出门?才撇了撇嘴:“姐姐还是好脾气,总这么着是要叫人欺负的。”

太后被逗笑?了:“你说康妹妹呀?她要是会欺负人那还新鲜了,哀家叫她欺负一回倒也无?妨。”

端贵太妃跟着笑?出来:“姐姐惯是促狭,我倒不是说她,她不也是叫那倚老?卖老?的仗着养恩欺负嘛?如今这奴才当的哟,正儿八经的不过?来求主子,净是邪门?歪道?越走越溜,慢慢儿的可就?骑主子脖子上了。”

太后眼神闪了闪,不接端贵太妃这意有所指的话,只?笑?道?:“你把四格格接进宫陪你,这丫头倒是坐得住,过?年也没见她出来走动。”

“那丫头是个有孝心?的,早些时候就?把心?思丢在了宫里,我瞧着怪可怜的,也不忍心?拂了她的念想?,倒想?跟姐姐商量商量呢。”端贵太妃闻言从善如流笑?道?,“听说茂林那孩子出息,可总被定国公压着不肯给功劳,我瞧着都心?疼。这几家的小辈儿里,难得有这么出息的,我阿玛总念着茂林根骨盛,可别蹉跎咯,好是提到御前叫万岁爷用着才好。”

太后心?下微动,笑?容更真切了些:“我正有这个心?思,茂林和茂安都不错,就?是茂武还不成器,还要叫他阿玛多敲打几年。”

端贵太妃笑?容顿了顿,随即继续笑?道?:“姐姐说的是,那这回就?别叫茂林和茂安跟着去西南了,京城里前程也多得是。”

两个人都带着笑?言语几句,气氛不错散了场,不动声色间都算是得了满意的答案去。

过?了好一会子,等太后歇了晌,在大?他坦里教可心?描样子的杜若这才笑?眯眯出来,提着莲心?特意留的马蹄酥回丽景轩。

回到寿安宫后,端贵太妃冷下脸泛着恶心?道?:“贪心?不足的玩意儿,定国公得了兵权还不够,把着两地海运,连漕运都不撒手,户部都得看他脸色。一家子动不动就?拿孝道?说事儿,偏慈宁宫里这个面上菩萨样儿,手里不肯沾脏,心?窝子倒是真真流着关尔佳的血,如今巴不得香的臭的都往御前送,早晚叫万岁爷给撸到底。”

“您也知道?,定国公去了西南,关府也就?只?有个二爷在户部,京中势力单薄了些,又赶上叫人攻歼名声,老?祖宗不是最重视这个?不然怎么拿捏万岁爷呢,怕是急眼了。”索嬷嬷安抚道?,随即迟疑了下才轻声问,“主子,您这送四格格一场富贵,德主儿心?里怕是要埋怨吧?”

“你当我真为着乌希哈那点子算计?”端贵太妃无?奈叹了口气,“早晚是要叫她进宫的,德妃成事不足叫乌希哈有了防备,我这里不得给她找补啊?她要怨……就?怨吧,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没别的念想?,就?求马佳氏再多几代富贵吧。”

索嬷嬷替端贵太妃揉捏肩膀,闻言赶忙道?:“呸呸呸,可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儿,是老?奴说错了,您既叫老?奴透了信儿,想?必德主儿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这边主仆两个正说着,丽景轩内,半夏坐在廊庑下的黑炭盆子边上做绣活儿守着门?庭,里面杜若也轻言细语跟静嘉禀报。

“奴婢笨,没听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有几句话也听不清明,可心?那几个都是玲珑心?思,奴婢不敢叫她们看出来,只?听到这些。”杜若说完,略有点沮丧道?。

静嘉摸着她脑袋,顺手塞给她一块马蹄酥,笑?着夸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就?等着你家小主搬后殿里吧。”

杜若眼神一亮,差点高兴得蹦起?来,好悬是叫静嘉一瞪,这才捂嘴吃着马蹄酥坐脚踏上傻乐。

静嘉寻思着端贵太妃和太后两个人的机锋,二人是用乌希哈后宫的位分换关尔佳府里两个嫡系的身份呢。

想?要做御前侍卫就?得叫马佳老?爷子松口说好话,马佳氏和关尔佳氏合作,这是要拿纳喇府开刀啊。

她眸中带着点子讥讽,就?是不知道?纳喇家没了,马佳氏和关尔佳氏要如何分出个高低,想?必德妃那里也不会闲着。

这其中可让静嘉钻的空子可就?多了去了,她清凌凌的眸子雾霭渐渐散去,黑白分明的眼底多了几分满意。

纳喇家在内务府待了那么些年,总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能叫他们就?这么败落下去,这就?是静嘉的机会。

若她想?着往上爬,光靠着皇上是不够的,太后那里更是无?法依靠,她还是得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去温泉行宫的时候,御前侍卫都该跟着吧?

随着心?肠越发百转千回,她唇角的笑?越来越深,冬日暖阳缓缓自窗户照进来,打在她那连毛孔都不见的白嫩脸颊上,让她寡淡模样里透出几分遮不住的妖媚。

作者有话要说:爬上后位我寻思着,首先手底下得有人,第二前朝得有人,第三得有银子,第四得有孩子,一个一个慢慢来,别人算计着要么做螳螂要么做黄雀,咱嘉嘉不,苟着暗戳戳捅刀子闷声吃肉才好!

好吧,就她现在还没本事光明正大的坏,不会等太久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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