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烟如雾,无声的散去。
孟佼佼百无聊赖的撑着伞在?花园晃荡了一圈,觉得无趣转头提着裙幅踏步准备回内堂。
“太子?妃!太子?妃!”
孟佼佼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声,下意识的侧身望去。
却见孟一神色紧张疾步跑进?了小花园,着急忙慌的喊道:“太子?妃,太子?妃……”
孟佼佼想这孟一无端来寻她已经有些奇怪了,且他?面色难看恐怕发生了大事,便耐着性?子?问道:“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孟一缓过气咽了口唾沫,忙道:“宫里?人来府里?传话,说要接太子?妃回宫。”
孟佼佼脑洞登时一片空白,孟一说的话组合在?一起她听得懂,可她又不想听懂。
她的好日子?就这样没了?
不死心?的孟佼佼,沉住气又问了遍:“你说的是,宫里?来人要接我回宫吗?”
孟一低着头,提心?吊胆的应道:“宫里?派来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太子?妃赶紧上马车吧。”
孟佼佼装作没听见,对此置之不理,“来都?来了,就请他?们吃杯茶就送客罢。”
他?们以为派辆马车过来接她,她就会乖乖上马车回宫吗,他?们也?不看看他?们配吗?
孟一面如土色,明明心?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乱得团团转,可他?仍得强装镇定,好言相劝:“太子?妃,迎您回宫的仪仗就在?门外呢,您可不能不去。”
如今的太子?妃哪有待字闺中时的温婉柔顺,脾气也?忒大了些,连宫里?的人都?敢得罪。
孟佼佼孤傲的扭头,闹起了小孩子?脾气:“不去,你打死我也?不去。”
她好不容易逃出的魔窟,才不会这般回去,哪怕赵聿那个狗男人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也?绝对不会回去。
孟一眉头拧结成?一团,急的焦头烂额,“太子?妃,守在?咱们府外的那位贵人,可不好惹。”
此番前来迎接太子?妃回宫的人,是永和帝身边的宦臣李修,不说他?吃罪不起,要搁孟国公身上,那也?是掉脑袋的大罪。
孟佼佼轻啧了声:“不好惹吗?那我当面去回绝他?。”
孟一惊讶的张大了嘴,忘记拦住她出去闹事,突然转过弯来想要制止时,太子?妃的身影早没了。
他?懊恼的怒拍脑门,“哎呦,真是我的祖宗哎。”
一时不察竟让太子?妃溜走了,这可坏了国公爷的大事。
孟佼佼熟门熟路的移步到正门,跨过门槛走向门前伫立的那辆颜色艳丽的马车。
站在?马车边上的李修看见孟佼佼身影乍现,轻甩浮尘,躬身一礼:“奴才参见太子?妃。”
孟佼佼秀丽的黛眉轻挑,微微福身:“李公公有礼了,不知您来我们孟国公府,有何贵干?”
李修屈身朗声道:“奴才奉陛下之命,来接太子?妃回宫。”
孟佼佼额头突突的疼,扶着额她为难道:“我身子?不适,大夫说不能舟车劳顿,恐怕无法?随李公公回宫了。”
李修坚持不懈,没有退缩,“正好太医院的薛院正这几日当值,太子?妃回宫可以叫他?去给您诊脉。”
孟佼佼淡淡一笑?,婉声推拒:“孟国公府不缺好的大夫,我在?国公府休养也?是一样的。”
李修不疾不徐,低声道:“太子?妃别让奴才难做,免得牵连了孟国公府。”
孟佼佼捏紧伞柄的手一颤,玉容泛过一瞬愕然却稍纵即逝。
她最恨别人拿她家里?人威胁她了!
孟佼佼眯眼清浅笑?道:“李公公既然屈尊前来请我了,那我便随李公公回宫,只是待我向父亲母亲请辞。”
李修颔首沉声道:“太子?妃请便。”
孟佼佼神情变得惨白,转身将伞扔给锦绣。
至内堂与徐氏说明缘由,孟佼佼不舍道,“母亲,您的生辰我还没给您庆贺呢,这就要回宫了……”
徐氏纵有不舍,也?唯有依依惜别,“母亲生辰又不是只有这一回,再说了你回了宫我们还是能见的。”
孟佼佼苦涩笑?道:“是呀。”
怕只怕她一回宫就被人关进?囚牢,当做犯人看押一辈子?再没有自由。
这短短半个月能变动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若再次回到皇宫那座囚牢,前路坎坷未知。
临到头孟佼佼还是不情不愿的被带回了宫。
重新踏进?冗长熟悉的玉石长廊,孟佼佼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盯着在?前头带路李修的背影,孟佼佼轻声问道:“陛下为何让李公公您来接我?”
要只是为了接她,派李修前来孟国公府岂不是小题大做,一点也?没有必要。
李修脚步徐徐一刻不停,低声道:“陛下口谕,奴才只是听从陛下的罢了。”
孟佼佼极冷淡‘哦’了声,旋即想起赵聿那个狗男人,又问道:“太子?殿下人又在?何处?”
李修不厌其?烦接着回道:“太子?殿下这个时辰应该在?甘泉宫陪陛下。”
孟佼佼掸了掸裙摆,道:“我回宫一事,可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李修身子?不觉一滞,多年来良好的修养令他?很快敛神,“奴才不知,太子?妃见了陛下便能知道所有了。”
“见陛下?”孟佼佼面露惊讶,“陛下召我难道有什么大事?”
李修被问的烦了,再好的修养也?只能丢弃一边,“太子?妃若有什么话,不如当着陛下的面说,奴才也?只是听吩咐行事,太子?妃想要从奴才口中知道的事,奴才一概不知。”
孟佼佼蹙眉,当即噤声不语。
没一会儿功夫,李修领着孟佼佼到了甘泉宫。
孟佼佼心?下惶惶,忐忑道:“陛下在?宫里?么?”
李修轻点头,推开殿门,厚重奢靡的金殿门发出沉闷的吱呀一声。
孟佼佼随他?进?殿,阴沉之气扑面而来。
不知是因为天色阴沉,还是因为殿内未点燃宫灯,彼时金碧璀璨的銮殿昏暗无比,四处幽冷凄清比起墓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内冷飕飕的,孟佼佼不禁拢了拢外衫。
“陛下,太子?妃带到。”
永和帝低低应了声:“下去吧。”
李修躬身欠道:“奴才告退。”
少了李修在?殿内,孟佼佼有些透不过气,这永和帝的威慑力比赵聿还要大,他?周身散发的气息逼得人窒息。
幽幽沉寂片刻,骤然响起永和帝喝斥声:“给朕跪下!”
孟佼佼没想太多,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玉砖地?上,完全没有祸到临头的危机感,只凝神垂首默默数着在?她视线范围内的玉砖。
永和帝瞧不清她的神色,看她低着头觉得她倒是乖顺,便说起正事,“太子?妃可清楚孟穆一事?”
孟佼佼正好数到永和帝跟前那块玉砖,清眸微转她娇声道:“儿臣待在?孟国公府这几日一直养着病,并不知道孟穆的事。”
永和帝漆墨般的瞳孔微动,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抬起头。”
孟佼佼依言抬头,看清了永和帝盛怒的面孔,那是一张苍老而又没有血色的脸,略有些狰狞。
永和帝伸手掐上她纤细的脖颈,只轻轻一掐孟佼佼玉颈便红了一圈。
孟佼佼被人掐着喉咙无法?呼吸,眼前人又是不能惹怒的天子?,她想要掰开那双覆在?脖颈上粗粝苍老的手,却又无能为力。
他?若要杀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永和帝瞳孔浑浊泛出深红的血色,顷刻间又松了手。
孟佼佼边抚着发疼刺痛的颈部,心?道狗男人一定是永和帝亲生的,父子?两?人脾气太像了,这掐人的手法?以及骂人的姿态,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国公的嫡女,当真是个祸水。”
孟佼佼还未缓过神,便听到永和帝莫名其?妙的话。
她板正身子?端正的跪着,鼓足勇气问道:“儿臣不知哪里?做错了,惹得父皇如此震怒。”
永和帝厉声道:“朕不知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太子?改变心?思,但朕告诉你,你们孟国公府上下若再沆瀣一气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朕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孟佼佼跪地?朝他?福身叩了一拜,“儿臣明白。”
永和帝深沉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走吧。”
孟佼佼起身,又福身欠欠,“儿臣告退。”
经历了方才那一段生死劫,孟佼佼又笃定要与赵聿和离的决心?。
走出甘泉宫,李修行揖礼道:“太子?妃慢走。”
孟佼佼颔了颔首,双手捂着隐隐作痛的细颈,一路慢慢的走着。
锦绣静待她多时见她出来,迎上前扶住她,“太子?妃,您这伤……”
孟佼佼摇首,示意她别多话。
锦绣欲要言语的话,压在?喉头没有说出声。
两?人行了一段路被迫停下,锦绣低声细语道:“太子?妃,前头是太子?殿下的仪仗。”
孟佼佼掀起眼皮,拉扯锦绣的衣袂,带她退到边上躲着当起了隐形人。
在?最落魄的时候见到最不想见的人,这是何等的悲哀。
几日不见赵聿似乎很受永和帝宠信,太子?仪仗足足多了一倍人出来。
孟佼佼心?底催促着狗男人带着他?的仪仗赶紧滚,可越是这么想,越是会事与愿违。
忽地?一阵凉风害得她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紧闭的眸,一双云纹锦靴赫然呈现在?她面前。
孟佼佼愣愣的扬起头,目光恰好撞进?男人晦暗的深眸中。
赵聿薄唇紧抿,打量着半月未见的孟佼佼,冷冽的眸子?交汇在?她通红的玉颈,他?不禁皱起剑眉。
孟佼佼自然察觉到赵聿晦暗的眸光落在?她颈间的红痕,她倒是想发声可方才永和帝掐的太狠了,她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来话。
她垂眸僵硬的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