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航跳楼事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网友们对事不对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和讨伐。但现实中,真正来为张远航出头的根本没几个。
来的只有公司项目组同事和张远航几个朋友,还有他爸张永康的一两个朋友,但都没有跟岳昭耗太久,毕竟不是家人亲属,没有太多立场去为张远航争取什么东西。
岳昭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控制网络,这件事他用手机就能指挥得很好,眼看网络评论压制的还算好,岳昭渐渐有点心不在焉——几个长辈正在公司顶层会议室临时开会,他越呆越好奇实在坐不住,偷偷溜到门外,扒着门缝偷听。
“这影响太恶劣了,你凭什么不让他们过来?这两代的代理人是你们岳家和时家,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还没等岳昭扒上门缝,一道怒吼清晰的传出来,岳昭吓了一跳。这是殷丰的声音,好长时间没见殷叔了,吼声还是这么中气十足,让人怪害怕的。
会议室里,岳鸿飞眼皮都没掀:“你这个架势让灿灿和小林子过来,得流出去多少闲言碎语?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们定罪了呢。岳家出了事,你们两家急吼吼的过来验人,验完了就要叫孩子过来问话,你着什么急?外面这么多人呢,最早也等明天吧。”
殷丰脸色不好看,正要开口,韩玉梓轻轻笑了一下,摆了下手,对着岳鸿飞语气淡淡的:“那就让外边的人都回去,就留我们几个。鸿飞,你心疼孩子大家都理解,但孩子要是做错了事,也不能任由你一味护着。要是时家的孩子真无辜,我们三家一起为他们正名,还比不过闲言碎语吗?”
她坐得端直,说起话来也一板一眼,但字字珠玑,针一样的往岳鸿飞身上扎:“你是地府代理人,一晚上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要真按你说的办,过了一晚再查孩子们是清白了,但这是洗的发灰的白,闲言碎语只会多不会少,而且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
岳鸿飞紧抿着唇,双手在桌底下握紧。韩玉梓这女人说话不紧不慢的,段位确实高明,看着是在为孩子们着想,实际上字字句句都是在威胁他。
“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吧,我不喜欢坐太久,得起来活动活动。”韩玉梓站起来,不动声色的和殷丰交换了一个眼神,收下对方的意味深长,韩玉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推门走出会议室。
岳昭正扒着门偷听,这下听见高跟鞋的“咔咔”声越来越近,他狼狈地立正站好,后退几步,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
“韩、韩姨。”
韩玉梓出来反手关上门,瞥一眼岳昭:“你怎么在这儿?网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岳昭胡乱点点头,怎么也捋不直舌头:“粗理、处理得还行,过一段思……时间应该就好了。”
他从小就怕韩夫人,见她如见鬼,但这真不是他孬,他们几个小的谁不是从小就怕韩夫人?
韩家是他们阴阳四家中比较特殊的一家,韩家只生女儿,从来生不出儿子,而其他三家是只有儿子,从来没有女儿。除了这一代时家特殊,生了时灿一个姑娘之外,往前看,厚厚的四家族谱上记载的黑纸白字,从来没有例外。
这样一来,韩家世世代代都是女人掌权,结婚只招上门女婿,生下孩子要随韩姓。
韩玉梓这个掌权人,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冷,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你觉得她是十分难以亲近的人。这种气质有点类似于学校的教导主任,虽然自己没有做任何坏事,甚至她也没有教训你,但一看见她就会生出一点小小的心虚。
岳昭紧张得腿肚子有点软,韩玉梓看得明白,扯了扯嘴角:“怎么还要过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处理利索?”
岳昭:“啊……啊?”
“张远航是张永康的儿子,张永康干过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韩玉梓抬手摸鬓角,将碎发往耳后别了别,“把张永康报复社会的事情抛出去,他们是父子,他跳楼这件事就加上了别的元素,变得不纯粹,大家自然会嗅着味道往你要引导的方向去,讨伐变成唏嘘,没一会儿就没水花了。这个时代缺点就是信息太多了,让大家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但也很容易被吸引走注意力。”
韩玉梓说起话来云淡风轻的,岳昭却听得毛骨悚然,她的招数太不厚道:“韩姨,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人都已经死了,还这样说……而且他爸犯的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为难,我就是随便提两句。”韩玉梓笑笑,没再看岳昭,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可算走了。岳昭背着韩玉梓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傲什么呢,自己祭坛试输给了我二叔没当上代理人,大晶不也输给了灿灿,殷家好歹这一代曾经出过代理人,三家都出息,你家多少代没出过了,怎么还这么牛?
岳昭也就背后厉害,在心里嘀咕两句,就再次扒着门缝收听最新进展了。
***
时灿按照岳昭给的定位,一路飙着车速,在天黑之前把车停在了岳昭他家公司楼下。
岳叔让她先去他家等消息,分明是想在她前面把这件事情揽下来,帮她解决。但现在脏水都快泼到她身上了,时灿哪里坐得住等着岳鸿飞帮她解决?
小林子就是个□□,殷丰和韩夫人不就是想见她吗?她不来,显得她心虚似的。
时灿把手刹一拉,气势像是拔剑出鞘:“你就在这等我,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回来。”
殷栖寒一把拉住她:“灿灿。”
他面色静静的,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暗的缘故,显得鬼气阴森:“我跟你一起上去,张远航这事牵扯多,和我也有关系。”
时灿顿了顿,提醒他:“岳叔和韩夫人,还有你爸可都在上面,几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不是想保密行踪吗,万一被他们察觉到你怎么办?”
“你有风盒,可以把我关在里面,绝对不会被人发现,”殷栖寒语气很淡,却很坚决,“殷丰和韩夫人没安好心,我想亲自掂量这件事他们的手到底伸了多长。”
他态度这么认真,时灿没再劝他,拿出风盒打开盖子:“风盒属性是阳,你待着不会舒服,忍一忍。”
时灿乘着电梯上到顶楼,出门左拐,一眼看见岳昭撅着屁股贴在门上偷听,岳昭听见身后动静,回头冲她神神秘秘的摇摇头,食指竖在嘴边:“嘘——”
时灿步子都没顿,拍拍岳昭肩膀,敲敲门算是示意,直接进屋。
岳昭刚发了一个“ci”的音,时灿已经把门关上了,差点没撞到他鼻梁。岳昭翻了个白眼,我靠,一个两个都这么傲,凭什么就他在外面站着?
脑门一热,岳昭差一步就推门而入,最后还是冷静下来:算了,里面两个代理人一个长辈,他进去也没话语权,还得被他二叔训,就这么听吧。
岳昭接着趴门上。
屋里殷丰看见时灿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岳鸿飞抬眼看看时灿,也没有意外的神色。
时灿神态自若的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弯起唇角尽量笑的甜:“岳叔,殷叔。”
岳鸿飞没吭声,殷丰“嗯”了一下:“怎么才过来?所有人都在这等你呢,你爸不在,你作为时家的代表,对我们四家的事要有点敬畏之心。”
他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又问:“灿灿,事情你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吧?”
看看他那表情,胸有成竹胜利在望的,心里打的算盘就差没写脸上。时灿心里冷笑,真想不明白殷丰哪来这么大自信,把她拽下来,他家小儿子就能当上代理人?
她心里骂着,面上笑的更甜更娇,语气温柔,就是没顺着殷丰来:“知道死了一个人,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殷丰一噎,转眼去看岳鸿飞,谁知岳鸿飞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不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殷丰面色不虞,磨了磨后槽牙,过了一会竟然淡淡笑了:“灿灿,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岳家公司有一个员工跳楼自杀,经查验他曾经被精神控制过,跳楼可能不是自愿,痕迹也检验出来了,是时家的功法。”
时灿支着下巴点点头,表情挺天真的:“殷叔,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亡,为什么特意验他啊?”
她这么问,意思好像谁专门给时家下套似的,殷丰顿了顿,把话挡了回去:“跳楼的是张永康的儿子,这人身份挺敏感的。当时也是几个孩子无聊随手验着玩,谁知道还真发现问题了。”
时灿不慌不忙的“哦”了一声。
殷丰掀她一眼:“在往下看,这道时家功法力道角度像是你平常惯用的。灿灿,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可以啊,”时灿从容不迫,目光坦荡,“开鬼门那天,我找他帮忙引荐他父亲张永康的魂魄,之后给他消除了记忆。法术会在他脑中留下痕迹,但这个痕迹不会给人造成损害。身体提供的证据太片面,殷叔要是怀疑我,就叫魂魄过来一起验。”
岳鸿飞看了一眼时灿。
他这一眼欲言又止,时灿接收到他的目光,心里隐隐约约闪过一个念头。
很快,殷丰的下一句话就证实了她的猜想:“灿灿,你的话挺有道理的,但是张远航的魂魄不见了。要是像时岚一样消失三年,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这件事,应该要有个说法的。”
不见了。
怎么他妈的这年头很流行丢魂魄?!
不生气,不生气,时灿暗暗劝自己两遍,撑住脸上的甜美笑容:“这事殷叔放心,张远航和我哥不一样,六小时之内,我保证把他的魂魄带到大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