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后来才知道,如果以她为圆心,和江浸月的距离为半径画一个圆,那么圆形之内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笔直的。
比如她的小妹;比如这位见了江浸月就十级脸红的小助理圆圆;又比如江浸月身边那位姿态优雅,火眼金睛的私人助理小周。
小周不直这件事安芷大概是能猜到,毕竟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母性的光辉。没别的意思,就是夸他细腻漂亮而已。
本来吧,这些人直不直弯不弯什么的根本影响不了她。只要在做人做事上面光明正直,就算你弯成盘山公路那她也管不着。
不过当下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她发现这些人活像是找到某同类聚集的大本营,竟然蛇鼠一窝,专门针对她使些坏点子。
这不,早上为洗碗这事闹了半天别扭的安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拿手机给小助理拨了个电话,想让她买点东西过来吃吃。
结果小助理一阵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解释好半天最终拒绝了安芷的吩咐。
说是早上出去给她买生活必需品的时候撞上别人的小摩托,现在被人抓住走不了了。让她自己解决午餐……晚餐,不,下午饭问题。
安芷明明兴致勃勃地将要吃的食物——分别是芝士炸鸡、秘制鸡爪、桑葚味草莓蛋糕等,计划得清清楚楚。结果在挂断电话后,所有食物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消失之前还从她胃里顺手带走了点什么。
她起身进厨房,在门口止步思考一会,果断划掉了自动下厨这个选项。突然想到江浸月今早说过晚上也要做饭。
安芷鬼使神差地出门,转弯,在江浸月房间门口停住。
等等。
江浸月做得饭能吃吗?
那必是不能。
那为什么不直接选择点外卖而是要来这呢?
于是安芷脚踏拖鞋,身穿睡衣,整个人十分邋遢地站在江浸月房间门口拿出手机,点起了外卖。
嗯蛋糕点了还要加杯奶茶,小助理说我最近瘦了多吃一点没关系。鸡爪要最辣的,芝士炸鸡要多加芝士……
就在这时门应声而开。着装整齐的江浸月好整以暇地盯着这位‘门外客’,认真问道:“你在我房间门口点外卖?”
意识到现场诡异情景的安芷木讷点头,十分熟稔地再次实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招数,她脸不红心不跳道:“不然呢?连你房间的wifi吗?”
江浸月扑哧一笑,她正好是出来找安芷的。
她将安芷拉进屋里,不顾安芷连续不断地口头发问,在房间内东奔西走好一会儿,最终才抱了堆东西放在她面前。
她站直了腰,对安芷道:“换身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安芷一脸懵逼。
江浸月见状,催促道:“快换啊不然要迟到了。”
安芷:“……你看着我我怎么换?”
江浸月识相地离开,走到房间外和得意助理小周发送了一条微信。
【做得不错(点赞),把我那几张亲笔签名还有用过的签字笔都送给她吧。】
小周立马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外加一个得意洋洋又贱贱的表情。
这边安芷已经换好衣裳,并且对江浸月的审美眼光吐槽了不下十分钟。
狗日的恶毒江浸月自己就穿得花里胡哨漂漂亮亮地,怎么给她的衣服就全部是小学生款的?
上次是整套白色休闲服,这次是蓝色修身裙,乖巧得像是给初中生小朋友过六一穿的。而且裙子能不能不要选这么长!?我走得是性感路线好吧。
幸好安芷这张脸撑得住这身衣裳,乖巧的娃娃脸倒还挺搭完全没有违和的地方,除了她本人不太满意。
安芷出来时,江浸月站在门口盯了半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好几番,尺寸十分适合,就是裙子是不是还是短了点儿?
下次一定买长裙。想着觉得还是差了点儿什么,哦,是口红!
安芷见她又火急火燎地拿出一只口红出来,立即明白道:“我自己来。”
江浸月将口红递给她,认真地看她涂上,抿唇,最后用手均匀晕开。像是一段布料染上鲜红好看的颜色,过程和结果同样令人赏心悦目。
但是人类的本质终究不止于此。对于好看的东西他们都想亲手摸一摸。
江浸月当然不例外,不过她这人死要面子脸皮薄还戏多。只见她神色自若地将安芷转过来,右手麻利地凑近碰上柔软的唇瓣,像是摘一颗红豆。
惊慌失措的安芷第一反应当然是躲开,但是她哪里对付得过江浸月?
江浸月手上的动作可以说是很绅士温柔了,她将不安分的安芷控制住,对视道:“别动,口红沾到脸上了。”
于是安芷一动不动地呆住了,等她帮忙晕开嘴角不匀的口红。
冰凉的指纹摩擦带来细微的酥麻感,明明只是很小一块面积的触碰,但是就刚好是那一小块领土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神经末梢。
神经末梢对所有陌生的入侵者格外敏感并抱有十足的敌意,两者相触,霎时间激起不怀好意的对抗电流。
江浸月手上的绅士与温柔和她目光里的冲动与克制在相互顶撞,相互背叛。
二人一同走到酒店大门处,安芷想起要给助理打个电话。她妹还在房间里睡大觉不能让助理误以为是小偷闯进门,再制造一个乌龙事件。
结果,这一打就听见左边响起了熟悉的电话铃声。
她侧头一看,正是安然无恙甚至可以说是喜笑颜开的助理方圆圆。
而助理面前这位就是江浸月的经纪人小周。
圆圆激动地拉住小周的手臂,惊呼:“真的!浸月姐姐亲口说她要给我签名照!啊啊啊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小周淡定点头,随即便捕捉到了右前方某人狐疑的目光。
助理圆圆还在梦中出不来,她激动地手舞足蹈看上去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快快快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交易尽管找我。除了不伤害到我家正主的生命安危以及名誉安全,我一定倾力相助。那只签字笔浸月姐姐一定用过好几次了吧?啊啊啊好开心。”
安芷这辈子没这么想暴揍某人以泄怒过。
她正要过去对叛国投敌的助理当场实施一顿怒骂和暴力手段,就被开车过来的江浸月及时拉住上了车。
拯救了一条生命。
小车一阵风驰电掣开到一条小巷子。
再给安芷十个脑袋她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坐着小汽车来看一场街头表演。
而且还是和恶毒女配江浸月。
江浸月将鸭舌帽帽檐压低,低到足以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用来看路、看表演和总是四处跟丢的安小芷。
通过逼仄狭窄的小巷子,里面是一宽敞明亮的废弃工厂。废弃工厂被聪明的现代人改旧迎新,在原来的基础上打造出一番崭新的模样。
废弃工厂如今改头换面成了小有名气的景点——‘工厂记忆’。工厂记忆的建筑老旧搭配,水泥式直烟柱和五彩缤纷的现代风办公楼昭示着一场新旧时代的交替变化,是古老先生与现代小姐的和谐碰撞。
安芷跟在江浸月身后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雨没有停,所以街头表演的地址定在工厂内部。其实也就是接通工厂东西门的通道。
在这里,能够清晰听到东西两侧外关于雨水和地面的一场狂热的交欢,像是一场热情持久的盛大掌声,在为一场即将开始的表演预备着气氛和心情。
江浸月长得高,能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快速找到缝隙穿过,而安芷就不行了。她在江浸月后面一路狂追,大口大口喘气,又总是有人在她面前穿来穿去让她时不时见不着江浸月的身影。
于是干脆右手拉上去,这样就不会跟丢了。
她好歹是个小火了一把的明星,万万不能被认出来到时候惹得现场极度混乱,制造事故。这就是做女明星的烦恼呐。
其实来这儿看街头表演的大多都是闲着没事儿做的中年人或者饭后散布散到这儿刚巧碰上了的老年人。今天也不是周末,专程来看街头表演的就没几个人上网的年轻人。
还真是多虑了……
江浸月拉紧了安芷的手,将她带到稍高一点的座台,在最角落处坐了下来。
她俩来得刚刚好,甫一落座就见台上的的表演团队开始预备工作。
安芷还是很疑惑,她小声问江浸月:“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戏里有相似部分?需要提前体验?”
江浸月面不改色:“没有。”
安芷:“??”总不能单纯看场表演吧。
江浸月转头回视她,认真道:“你不是和周辞树也听过音乐会,和我来听不行吗?”
安芷想起综艺录制某场景,连忙吐槽:“周辞树那也能叫演唱会?他不过就是用手指头儿敲敲琴键制造出不算噪音的声音,一切都靠后期配乐好吧我都……”
等等,她什么意思?
江浸月接道:“哦。那你现在可以听比他好一百倍的现场音乐会了。”
安芷:……突然感觉脸有点儿热是怎么回事。
还有些喘不过气来。呼吸一下一下变得越来越深。
“喘不过气来就把口罩摘了,没人认得出我们。”
安芷:!!嗯?她怎么知道握在想什么?
然后缓缓摘下口罩。充足空气涌进肺里的感觉像是给全身上下的细胞灌入活力,整个人一下神清气爽起来。
就是心里还有些犯痒痒。还有被某人握住不放的右手。
安芷深吸一口气,在台上演唱者吟唱出第一个音节时,脑袋瓜子突然一下开窍了。
对江浸月诡异行为的莫名熟悉感突然变得不那么模糊了,一些细小杂乱的念头茫然涌上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