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晨光穿过窗帘,温柔照被窝上,一片暖烘烘,窗外传来悦耳的莺啭鸟啼。

一觉到天亮,今淼睁开朦胧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新挑的精油起作用,他昨晚睡得分外香甜。

“早上好!”

一侧过头便看见“睡”在不远处的霍鑫泓,今淼精神饱满地向他打招呼,脱口而出打趣道:

“你今天也很帅。”

竭力藏住得意的霍鑫泓:谢谢。

细碎的阳光温和洒在霍鑫泓脸上,深邃的五官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像。

“气色越来越好了。”

起身拉上窗帘,以免太阳刺到霍鑫泓的眼睛,今淼站在他床头,心中一跳,那人脸色比初见时红润了些,看上去光彩照人,若不是还躺着,几乎看不出是病人。

弯身替霍鑫泓掖了掖被角,今淼心底暗暗祈祷:

快点醒来吧。

站起身,他目光一顿,透明玻璃瓶在桌上闪闪发亮,说起来,这算是他来到这里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昨天收到礼盒那刻,今淼一闻到丝丝溢出的甜味,随即禁不住吃惊,这款情侣香水叫“北极光”,挑选相当用心。

瓶身采用极简流线型设计,仅在长方形瓶盖上锻了两条互相缠绕的银龙,据说寓意忠贞的爱情;两瓶均是淡香,黑瓶取名夜空,以东方木质调为主旋律,给人感觉镇定沉稳;白瓶名为海风,味道清新干净,气味犹如置身阳光下的海滩,令人心旷神怡。

不愧是给霍鑫泓和他度身定做,无可挑剔。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跟“老攻”道过谢,今淼换过衣服,忐忑不安下楼,却见饭厅里依旧是只有他一人。

“二少爷还没起床,老爷去公司巡视。”

看出今淼眼底疑惑,闫伯殷勤招呼他到桌边,低声在他耳边说:

“昨天的事,不用在意,只要你在霍家一天,没人能欺负你。”

“哦,谢谢。”

虽然闫伯这么说,然而今淼的心头大石反而更重了些,他本来打算跟霍啸云一五一十说清,谁知对方好像根本没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但换着谁知道被私下调查,心里还是多少会有点不舒服。

心不在焉吃过早饭,今淼回到房里,无意中瞄见角落的摄像头,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天气很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坐到霍鑫泓床边,今淼深呼一口气,缓缓开口: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商人家妻子怀孕了,夫妇俩感情很好,丈夫对妻子百般宠爱,对未出生的孩子寄予厚望,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巧的是,他们家保姆也在差不多时间怀上了孩子。”

装睡的霍鑫泓心中一动,不知不觉竖起耳朵……

今淼口中的商人自然是今家,保姆黄茜那时表面上干活勤快,嘴又甜,很会讨主人家欢心;今淼的爸爸——今志涛出于关照,用私人关系安排黄茜与妻子尹绯在同一家私立医院候产,好让妻子平时有个熟人聊天。

无独有偶,两个准妈妈在同一天诞下麟儿,今家的孩子起名今扬波,另一个男婴则叫钟淼。

“保姆在生产之后,没几天就借口家里出了急事,带着刚出生的儿子,与丈夫匆匆离开这个城市,销声匿迹十八年。”

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今淼下意识握住霍鑫泓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他定了定神,继续说:

“直到两个小孩十八岁生日那天,保姆拖着‘儿子’出现在商人家门口,声称两人的儿子在医院时被调换,经亲子鉴定,商人家养大的,才是她亲儿子。”

出生后的十来年,“钟淼”是被寄养乡下的留守儿童,在姨父姨母家,几乎从没吃饱过,也没见过“父母”一面。

到初中时,他被送到城里,盼了一路,以为总算能有一个家,钟铁和黄茜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仿佛一桶冰水浇头而下:

“你到这里的路费是一百三,学费五百,校服给你买二手的六十,记清楚,以后还的时候一毛不能少。”

在那一瞬间,年幼的“钟淼”心里某些东西碎了。

其后因为乡下教育水平与城中有落差,他跟不上学业,又因面黄肌瘦、天天穿破校服被同学排挤,最终与徘徊在学校附近的社会游民勾搭上,一步步走歪。

“见到亲生父母那刻,那个孩子曾真心实意后悔过小时候做的错事。”

当知道钟家不是他的家人以后,“钟淼”似是恍然大悟,感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有了解释,甚至暗自庆幸不已:

无论以前如何,他终于有一个真正的家,他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补偿没在父母身边的十八年。

可惜,这不过是命运对他的又一个恶作剧。

不知道今家与钟家是如何商量,“钟淼”只知道,与充满敌意的今扬波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干坐了几个小时后,钟家夫妇从偏厅里出来,嘴上骂着最难听的脏话,摔门而去。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今淼。”

衣着华贵的女人红着眼眶坐在到今淼身旁,眼里满是疼惜,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说:

“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过日子。”

可是,没等今淼开口,一旁的今扬波立马跳起来:

“什么一家人?”

“以后你们就是兄弟,要好好相处。”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搂住今扬波的肩,示意他冷静,脸上努力向今淼表示友好:

“你们俩都是爸妈的乖孩子”

今父毕竟是商人,伪装很高明,可今淼依然从他眼里读到了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情绪——厌恶。

接下来的事不难想象,今扬波从小锦衣玉食、被当作今家继承人悉心培养,今淼不仅处处不如他,还屡屡被他暗中打压,常在父母前出丑。

全部争执爆发的导火线,则是一场考试作弊,今淼被全校公开批评,学位岌岌可危。

“罪犯养大的儿子果然是罪犯!”

忍无可忍的今父一巴掌抽到他脸上,破口大骂:

“丧门星!”

今母是大学教授,几经艰难才把他保住,同时,对这个亲生儿子的爱,也被一点点磨尽。

“不是很精彩的故事,希望你不要嫌弃。”

喝一口水平静心情,今淼望向窗外,说出来真好受多了,至于霍家相不相信,管他呢!

那人的语气越是云淡风轻,霍鑫泓心中越发刺痛,他从没为别人的事这么难受,为什么?

“滴。”

手机短信音让今淼回过神,看到弹出的信息,他不由一愣:

明天是他的毕业典礼,班长提醒他准时出席。

今淼能上大学是走后门,在班里并不受同学待见,甚至认不出几个人。

“你说我去不去好?”

开玩笑般将手机给霍鑫泓看,今淼眼珠一转,自从来到今家,他没出过门,还真想看看现代的高等学府。

于是,在午饭后,今淼试试探般问闫伯:

“明天是我的毕业典礼,我可以去参加吗?”

“当然,我马上安排!”

忙不迭应下,闫伯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内疚:

“淼少爷想去哪里,以后可以直接跟司机说,需要安排保镖吗?”

“不用。”

连连摆手,今淼松一口气:

“谢谢你。”

“淼少爷,”

见今淼跟闫伯说完话,骆斌随即走到餐桌旁,弯身小声说:

“方便到花园见个人吗?”

料想他是要探自己的“身世”,今淼欣然站起,默默跟在他身后。

出乎意料,当两人走到花园,一个青年早站在喷水池前等待,一见他们即笑着迎上前,向今淼伸出手:

“老板娘你好!百闻不如一见!我是程煜,以后请多多关照!”

今淼:老板娘?!

程煜跟今淼差不多高,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笔直的黑西装让他看起来干练可靠,又不至于精明得让人讨厌。

“这位程先生,是大少爷的秘书兼助理。”

骆斌向今淼介绍:

“他会让律师处理昨天那两位‘客人’的事,以后不用再担心。”

午饭时候,霍鑫泓十万火急把程煜和骆斌叫到面前,表示要通过一切办法,找到钟家夫妇犯法的证据。

“尽快把他们绳之于法,还有钟家在乡下的亲戚,一并收拾了。”

背挺得笔直,霍鑫泓紧握的拳头青筋毕现,目光冷峻:

“彻底调查今扬波。”

早上听过今淼的“故事”,霍鑫泓巴不得自己可以立即“醒来”,一一让那些恶人付出代价。

作为霍鑫泓多年得力干将,骆斌和程煜见惯了他对所有事淡定自处,却是第一次目睹他为另一个人震怒,不禁咂舌:

难道这就是堕入情网的男人?!

“老板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郑重向今淼保证,程煜不经意问:

“对了,那对香水,老板娘还满意吗?”

“很满意。”

今淼扯出一个笑容,别扭问:

“能不能不要叫老板娘?怪怪的。”

他只是霍鑫泓名义上的丈夫,还无时无刻盼着离婚,让人听见多尴尬。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响起脚步声,霍鑫言走到骆斌身边,不解问:

“爷爷不是在公司么,程煜在这里做什么?”

程煜一脸笑嘻嘻,不慌不忙答道:

“我们是在商量明天淼少爷毕业典礼的事。”

今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