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说不管。但我们的敌人太过狡猾,这事还得谨慎一点才行……”我劝说道,说到一半陡然停住了,我忽然发现,这明明就是刘一鸣前不久劝我的台词,这未免也太讽刺了。
钟爱华没注意到我微微扭曲的表情,他端起相机,用指头烦躁地旋转着光圈:“您知道吗?我本来想的是,您是福尔摩斯,我是华生,在旁边用这相机把您鉴宝除黑的行动都记下来——现在看来,是没机会拍到您追求真相的英姿了。”
“呃,也不能这么说。”我迟疑了一下。
钟爱华眼里流露出浓重的失落,就像是一个父亲忘了给他买玩具的小孩子。他站起身来,一字一顿:“许老师您要走,我也拦不住,祝您一路顺风。不过这条线我会一个人继续查下去的,绝不放弃。至于后面如何,您记得看报纸吧。”我低声喝道:“别胡闹了!这些造假团伙背后都有黑势力。你一个人去蛮干,实在太危险了!”
钟爱华把相机挎到脖子上,一仰下巴:“记者的天职就和相机一样,追求真实,挖掘真相。鉴宝我不懂,但我相信换了当年的明眼梅花,应该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这轻轻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僵在椅子上,为之语塞。许家老祖宗创建五脉,正是为了“去伪存真”四个字,现在却要靠一个外人来教训。这小家伙一腔热血,让我看到了我爷爷和我父亲追求真实的影子。现在五脉那群钩心斗角的人所缺失的,正是这么一种对真实头撞南墙誓不回的追求。看他失望成这样,我觉得心中一痛。这种感觉,就像是对明眼梅花真正精神的背叛。
我默然良久,终于长长地叹息一声:“好吧,你赢了。我会多留几天,咱们把这事再往下挖一挖。”
“真的?”
“真的,你快坐回来吧,服了你了。”
钟爱华一下子就把愤怒扔到九重天外,换了副笑嘻嘻的表情:“我就知道,您肯定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去的,对吧?”我无奈地竖起三根指头:“但咱们得约法三章。一,你得听我的;二,一旦苗头不对,就立刻收手,不许逞强;三,这件事绝对不许泄露给第三个人,你爹妈都不行。”
“放心吧,我们做记者的最有职业道德。”钟爱华拍了拍胸脯。
其实我内心深处,也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新郑图良工艺品”就像是一根瓜秧子,只要轻轻一拎,就能拎出一大串瓜。放着这么大的诱惑离开,我也舍不得啊。现在钟爱华给了我一个理由,我想那就多查一下吧。
钟爱华喜气洋洋地坐下,一脸新兵蛋子式的兴奋:“那咱们接下来怎么查?盯着进出新郑图良的所有人?”
我略作思考,随即摇摇头。这个办法工作量太大,光靠我们两个根本做不完。更何况,老朝奉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在产业链的每一个环节,肯定都设置了保险。比如第一个环节的保险,就是阎山川。只要警方被订货地址误导到他们家,老朝奉就会第一时间抽身而退。等到对方觉察到邮递员送信的猫腻,这条线已经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