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圭号称院派,所以这幅仿他的赝品,自然就得用院绢来画。
“一般赝品,可没我考虑得这么周到——只可惜那樊波是个没文化的土包子,分辨不出其中妙处,体会不到我的匠心独运。”刘战斗喋喋不休地说,仿佛觉得这么一幅精雕细琢的赝品落到不识货的人手里,真是委屈了。
我听他说完,特意观察了一下绢质,确实很好。我拿起放大镜,仔细地审看绢丝结构,确实是双丝。幸亏我之前曾经在纺织厂打过零工,知道点纺织原理,不然还真看不明白。刘战斗看我拿放大镜的笨拙样子,嗤笑道:“老手一捻就知道了,哪用这么费劲。”
“确实很精致。”我不得不承认。
刘战斗犹觉自己的巧妙心思没有说透,他又指着画道:“你看这绢黄。”
我低头看过去,发现绢黄分布得很均匀,而且枯透纹理。我见过其他赝品,纸黄绢黄是用烟熏或者茶垢咬出来的,深浅不一,泛黄线和纸面纹理走向往往不一致。而且这种黄浮于表面,一蹭就掉。我伸过指头去,蹭了蹭,居然没有掉色。
“做旧做得不错。”
“那当然了。这就是栀子、红茶加橡子壳这个配方的威力了。栀子水焦黄,茶水深红,橡子壳煮出来的水是赭黄。有这三种颜色配兑,就能调出想要的旧色和香灰色了。再加上紫外线照射脆化,那真是天衣无缝,比单用茶垢效果好多了。”
一听他这话,我脑子里“腾”的一声,迷雾消散。
这三样东西,原来是给书画做旧用的。
我说刘战斗怎么一见我拿出这三样东西,就立刻面色大变呢。这家伙恐怕这几年一直在暗中经营书画赝品,用的就是这个配方。他以为我已经洞悉他的勾当,生怕我去告发,这才服软。
五脉秉承的原则是“去伪存真”,想不到刘战斗身为红字门的中层骨干,居然背地里搞这么一套,于公于私都是严重违纪。看来郑教授的担忧是对的,改革开放以来,五脉也是人心思变。从前的原则,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忽视,从前的理想,在金钱面前也变得慢慢不值一提。刘一鸣想搞拍卖行,未必是他自己的意愿,恐怕也是被迫要顺应学会内部要赚钱的主流呼声吧。
可刘一鸣开拍卖行,那是把利益摆在明面上,去堂堂正正地赚钱;像刘战斗这种造假,根本就是犯罪。他是上海书画鉴赏协会副秘书长,还有个五脉的身份。有他居中调度,赝品可以源源不断地流入市面,影响会有多大,我简直不敢想象。我推测到这里,一下想到这个配方是药不然给我的,他居然了解刘战斗的秘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刘战斗肯定是被老朝奉拉下水的,他是老朝奉在五脉里隐藏的代理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