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古老而又封闭的小岛,偶尔才会有一艘船穿越包围着海岛的风浪从外而来,岛上的居民们长期过着与世隔绝的幸福生活,即使他们在生活中时常会经历一些非自然的事件,但一切都很好,直到奇怪的事情发生在了这座岛——

“他们看着好傻。”莎布说。

她正透过小窗口盯着楼下的街道,一只乌鸦落在了路的正中间漫无目的地聒噪了几声,又扑棱棱地飞进了浓雾。这个点的道路上,行人稀稀拉拉,失去了太阳光的坦荡炽热总好像会发生些什么不安全的事情。

雾气弥散,路灯昏黄,几个和小岛的闲适氛围格格不入的人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们是今天从外而来的客人,身份各异,但似乎目的并不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单纯。比起所描述的那些,他们更多表现出了对于这个岛前所未有的探索欲,试图和这儿的居民搭讪,甚至企图敲门进去。

谁都看他们很奇怪。

正对楼下感兴趣,莎布的耳朵就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们很危险,看到他们都带着枪了吗?”

莎布又仔细看了眼,即使隔了迷障一样的雾她也能看清那些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这真奇怪。从思维层面调取理智,理智会告诉人类做不到,但这对于自家的人来说似乎很正常,那她也不做多想。

楼下的那些人,有几个腰间正挂着枪,也有带着形状怪异匕首的,甚至还有抓了一根弯曲撬棍在手里的。他们眼中有着贪婪和凶狠正蠢蠢欲动,莎布无由来觉得这些情绪很美味,但她晚餐吃得很饱,暂时没有品尝的兴趣。

不觉得害怕,她反而有些好奇,“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懒洋洋的低语,“自己思考。”

吊人胃口的都是混账,故意的罪加一等。

罪魁祸首把她面前的窗户关上隔绝了莎布对外的视线,避开她可怜兮兮的目光,残忍宣布:“你该吃药休息了。”

见装可怜没有效果莎布索性放弃,拉住了面前人的衣角,小声道:“我觉得我没事,你没必要天天来看我。”她简直快在房间里无聊废了,但顶着眼前人的目光出门总有一种无由来的罪恶感,好像她干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不过她也确实没事,除了最近脑子不太好,据说是因为几天前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撞坏了脑袋。好在家庭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症状,很快就会好起来,她才不想天天迎接那个便宜臭弟弟一脸看怪奇物种的表情。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叫莎布·尼古拉斯,小岛上最富有但脑子一直都没好过的托斯老爷的养女,托斯老爷还有两个养子。

莎布眼前这个人自称是她的养兄,但管得似乎有些宽,兼顾了老妈子的事儿,说是为她的安全着想,她从醒过来后就没能出过这间宅子的大门。

犹格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他没法和一个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撞成傻子的人计较,盯着莎布把那些吃不死也治不好她空荡荡脑壳的药片吃下去,乖乖躺在了床上。帮她掖好被角,亲吻她的额头,又道了一声晚安,犹格才关了灯离开房间。

房门转轴声停住,扒拉她房门磨爪子的猫咪也被拎走了。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的莎布再次睁开了眼睛,那些景象和声音再次清晰了起来。天边的云浪凶猛翻滚,遮盖住了漆黑辽阔的旷宇,冰冷的弦月勾住了港口渔船的桅杆,若有若无的铃铛声透过浓雾,断断续续,像是睡梦之人显露罪恶征兆的呓语。

她的意志离开身体,像云一样反复聚拢又弥散,在雾中轻盈自如地穿梭着,只是似乎偶尔会撞上了一些可怜的别的思想,让它们支离破碎好在很快又会聚拢。她的意志最终集中在了三条街外的一个角落里,这里有着号称全岛最热闹的俱乐部,莎布在床头翻出过它的传单,不过后来被犹格收走了。

角落里蹲着两个被过多垃圾撑裂开来的铝制垃圾桶,盖子不知所踪,被泔水腐蚀到坑坑洼洼的走道臭气熏天,醉鬼倒在路边嘟嘟囔囔不省人事,老鼠在啃咬他们的手指,白色的软骨质被翻出,连着肉带回自己的巢穴。

莎布的意志找到了他们,一组奇怪的人。

一个穿着皮衣的女士、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儿、一个男士面带刀疤腰间挂着匕首、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性高个子。

“你们发现什么了?”方一见面女士就迫不及待地问。

“一无所获。”刀疤男抢着回答了她。看着同伴们的一声不吭,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许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落脚,天快黑了。”

“不着急,发布任务的NPC说过,第一天还只是热身,不会有危险发生的。”

这位女士此时话语沉稳自信,俨然做足了这队伍主心骨的姿态。

刀疤脸面露不屑,嗤笑道:“你信他们的话?我倒宁愿危险降临,早点吓跑那些来碰运气的胆小鬼。”

羊角辫女孩儿打断了他们无意义的话,“都说点有用的吧,我不想在这儿陪你和你的队友浪费时间,女士。”

她这是在对那位皮衣的女士说话,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她看清这对男女之间的从属关系了。

刀疤男面上浮现被忽视的愤怒,他上前一步逼近女孩儿,粗声威胁道:“小丫头识相就该趁早滚蛋,别为了钱小心连命都丢这儿,我可带不动一群废物。”

他的声音吓到了那儿的老鼠,老鼠们吱吱乱叫着逃进了肮脏的下水道。

被惊扰到了的住户从窗口探出一个脑袋,怒视着声音的来源,但下一秒像是看到了什么邪恶可怖的玩意儿,连忙收回了视线飞快拉上了窗,不透出一丝光亮。

“休伯特,你小点儿声。”

皮衣的女人皱眉,同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休伯特抿紧了唇,不再多言,他似乎很听女人的话,但大概是被气的不轻,眼中血丝像生长的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爬在眼白上,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睛。

“NPC说过游戏里的一切都不会影响现实对吗?”女孩毫不示弱,反唇相讥,“但别忘了,伤害队友会被当场淘汰。”

刀疤男被她说的登时就想动手,但被瘦长男人轻易架住了他的胳膊,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瘦弱。

“放开我!”

“我们先确认一下身份吧。”瘦长的男人把他推向女士,然后扶了扶眼镜开了腔,“我叫赛缪尔,身份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交流生,历史系,上午有课,另外每天有两个小时要看守图书馆勤工俭学。我推测学校是个重要的地方,那里有一些和我们一样的玩家。”

“我叫梅斯,是一个本地人在外地娶的遗孀,前来接管丈夫的遗产。”皮衣女士说。得益于身份,她根本不担心那些金币和住宿的事儿,“晚上可以住在我那儿。”

“我是托斯老爷家招聘来的女仆爱丽丝,白天需要照顾一位小姐和一个麻烦的小少爷,但夜晚对女仆的行为没有管束。女仆里面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玩家,我们都还没有见过房子的主人。”女孩说,她对于这个身份毫无异议,甚至可以说是便利。“托斯老爷家就在市政厅附近,离这里三条街道的富人区,我或许能趁便找到一些大人物。”

莎布大概明白了那个小姐是在说自己,至于那个小少爷指的一定是自己的短腿小弟弟奈亚。这座宅子里有很多仆人,其实走丢了一个也不会被发现,犹格告诉过她,这座岛上每年都有许多无法破解的失踪案,以此阻止她出门。

“轮到你了。”女人示意那个黑皮肤的男人,但后者咬紧了牙,一言不发。在女人流露出不悦之前,他才简略道:“我是、偷渡来这儿的流浪汉。”

其余人面面相觑,眼镜男坦诚直率说:“这恐怕不是一个很有价值的身份。”

“你是不是要尝尝我的拳头!”

在休伯特暴怒上前揪住他衣领的时候,眼镜男一步闪开,又忙不失迭地补充道:“但或许有些潜在的用途,NPC说过我们会被随机分配到一个有助于游戏展开的身份。”

“我们是被随机分配的队友,先别内讧,我们还有24组竞争对手。”爱丽丝提醒他们。

“安静点吧,休伯特。”女人以手捂面,不忍心再丢人。她聪明地主动转让了领导权,交给了全队看起来最靠谱也是武力值最高的眼镜男,即使这让休伯特非常不满。“你来决定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吧。”

眼镜男没有推辞,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有条不紊地分析道:“明天才会发布任务,我们今天最好还是先找几个人多的地方打探一下关于这儿的消息,那些不同寻常的事件还有怪异的传统习俗。但必须尽快,我们不能确定NPC所谓的明天指的是午夜的十二点还是距离我们下船的24小时,我们是下午三点到港的,现在是晚上十点,我们最好在十二点前找到住所。”

“我的房子离这儿只有一条街,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女人连忙补充道,她正是从那儿走过来的。

眼镜男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他从内衬里取出一张羊皮纸,纸的反面是一个圆圈,黑色的线条在其中组成的图案像是一个五芒星上还有两个线条组成的不封闭三角,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这到底象征着什么,但似乎透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示意所有人把自己的地图都拿出来。

“NPC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地图,可以显示队友的点,自己和队友探索过的地方会在地图上显示出来,现在它显示我们正在圣母大街,旁边就是这儿最大的俱乐部,地图的角落上有时间标志,很神奇的设计。这座岛很大,我们可能会需要分散开来,但现在我们可以先在这儿的俱乐部里面打探一些消息。”

眼镜男于是迈开腿作势准备走进俱乐部。

“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眼镜男回头,另外三人的脸上是和他一样的莫名,爱丽丝微微摇头表示一无所知,惊恐与轻微的刺痛在心底生长。

“能带上我吗?”

莎布又问了一遍,但无人应答,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拒绝了。她默默上提了被子,准备乖乖闭眼睡觉。

休伯特用颤抖的声音强行壮胆,“谁在装神弄鬼?!”

“我叫莎布,我想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