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一杯什么?我比较倾向于榨干一个已经吃饱了的星之彩,最好是那种刚刚掠夺完一个肥沃星球的,它们的胃口一向很大,但在食物的质量上也很挑剔。唯一的问题在于我们可能需要现抓一下,哦,希望它们有乖乖待在自己的区域里,我们可以下次试试加点冰块。或者来点鲜嫩可口的信徒?嘿,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从不亲自吃信徒,粗糙到难以下咽对吗?”

穿着睡衣的男人把莎布拉到了吧台边上,自顾自碎碎念了一大堆,但莎布根本不理解他在说什么。男人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奇怪,靠近了问她:“你怎么了?是犹格又和你闹脾气去时空流浪了吗?别难过,你可以试试蹲在他的门那儿,总能逮到他。”

见莎布仍不为所动,男人又摸摸鼻子补充道:“别误会,我还没那个胆子去试试,你上次差点把我坑死。”

莎布眨眨眼,对他的热情感到一丝丝内疚,但只有那么转瞬即逝的一丝丝,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张嘴想要解释,但一只粗糙干裂的手拦在了他们中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手的主人粗鲁傲慢,和他脸上虬曲的疤一样不讨人喜欢。

“你们是一伙儿的吗!”

刀疤脸的休伯特把凶戾的目光在莎布和男人身上,还有眼镜男和爱丽丝。他的吼叫吸引了整个俱乐部的目光,无论是本地人还是调查员。前者循声望了一眼,就匆匆扭过了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扭下来,后者或许是无知无畏,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和好奇。

“嘿。”黄色睡衣的男人不悦地皱了眉,视线第一次分给了休伯特。

看到他的时候,男人收敛了对莎布的嬉闹,端起一个神秘优雅的微笑,但男人的面容在休伯特的视网膜上和大脑中逐渐模糊。

他似乎没有亲自追究的打算,反而好心地拍了拍休伯特的肩膀,就像是先知长者在灾难前的劝告。

“你最好珍惜些现在,去多喝两杯,我还舍不得给你熬那些好东西,普通的酒精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它会让你可怜无知的大脑失去意识,也能让你没那么痛苦。说真的,你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我对于抢被标记的猎物没什么兴趣。”

他的同伴梅斯站了出来,把休伯特从那只手下拽了出来,警惕地盯着那个男人和正在吧台边打量那些五颜六色的液体的莎布。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敏锐的,她嗅到了危险,有些后悔为了武力值让休伯特与自己同行,但此时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她不能在游戏没开始的时候就失去自己的搭档。

“先生,我对我朋友的无礼感到抱歉。”

说着她略微倾身,借着角度给自己的另外两个似乎靠谱些的队友使了个求助的眼色,但后者似乎对与他们一同进来的那个女性NPC更感兴趣。

“没关系,这位女士。”男人非常好说话地表示了原谅,他打了个响指,流畅自然得仿佛这儿不是什么俱乐部大厅而是顶级的剧院或是国王奢靡的宴会,而他是永远是主人的角色。

他示意全程都在发呆的酒保给俱乐部里所有的客人都送上今晚的礼物一杯黑色的液体,散发着浓厚销魂的酒味儿。

爱丽丝拒绝了他,“小孩子不能喝酒。”

侍者无动于衷。

她后退一步拉了拉莎布的裙摆,后者好奇地看了眼侍者,侍者一个滑步溜出了她的视线。

其他人就没那个好运了,试图拒绝的他们被强塞了一杯在手边,但出奇地没有任何人动过离开这儿的心思。

它的香味太勾人了。

男人举杯,“看在黑暗丰穰之女神,至高母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的份上。”

随着他,所有的本地人高呼出了一组难以描述的奇异音节,但在调查员们耳中却像是像是从最泥泞的深渊沼泽中挖掘出来的,被埋没了久远到超越了所知生物存在的古奥语言。那种语言在俱乐部大厅结着彩灯的穹顶下回荡,光火沉沉将熄,黑暗被呼唤——

“Shub-Niggurath——Shub-Niggurath——”

像是受到了氛围的感召,又或者是来自普遍基因更深处的原始传承,坐在其中的调查员难以控制地学着他们的疯狂一起举杯,加入这场诡异怪诞的庆祝,却难以用自己已经退化了某种能力的喉舌来复述那个词语,这让他们的行为笨拙而可笑。

他们的眼神中从惊恐到歇斯底里的兴奋,没有任何一个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眼镜男捏住了自己的耳垂,望向爱丽丝,她正死死攥住那个女性npc的裙摆,和他一样在对抗着那股庞大的意志。

他强撑着所能的清醒数了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组在这儿,但下一刻他的精神难以抗拒地被那音节所蛊惑。

直到他难以抑制地将杯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不再是浓醇的香甜,入喉是宛如幽暗极地深海的冰冷,冻结了他的喉咙,刺激了麻木的脑神经。

来自意识深处的晕眩侵袭过后,伴随着好似墨鱼汁的粘稠腥臭蔓延整个口腔和胸腔,胃袋的扭曲痉挛传达到了全身。

这一瞬间,已经足够他的身体调节到将那些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跌下椅子跪坐在地上,生理性盐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他竭力抬手将杯底敲碎在了吧台上,破碎的玻璃扎进手心的肉,翻涌出暗红的血。

爱丽丝如梦初醒地冲上去拍他的背,侍者适时递上了一杯清水。

调查员们被撞倒桌椅的声音惊醒,几个杯子被拿不稳的手摔碎在了地上,回过神的他们想吐出来,但能干呕出的只有灼烧喉咙的胆汁。侍者不慌不忙地去收拾了碎片,本地人完全放空的眼中,残忍的恶意正在被释放。

男人话语欢快,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他从吧台下取出一支雪茄,剪好后连带一张手帕一起递给了跪坐在地上的人。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清醒在折磨你,但你既然坚持,那就来点提神的东西吧。”

被嘲讽了人毫无精力去回应他,但没有拒绝。

“你给他们喝了什么?”莎布毫无感触地拉住了男人的睡袍一角,他给了所有人一杯,但他自己却没有尝一口,也没有给莎布。

她问出了所有调查员的心声。

“一些用来冲洗古老者内脏的水而已,去掉了些发作太快的东西,加了些酒精,是奈亚·拉托提普要求的,大概他用来整人吧。不过,它们的躯干很像桶不是吗?砍掉那些触肢刚好可以做成出酒的笼头。”

男人表达得理所当然,除了长期淫浸于各色恐怖的本地人之外,几乎没有人意识到他所表描述的到底是怎样的残忍。

“那又是什么?”莎布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勉强听懂了自己的弟弟似乎想干什么坏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理所当然。

男人被她问得一愣,转而神色惊疑不定,望着莎布无辜单纯的面庞,用怪异的音调反复咀嚼着她的话:“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你在问我吗?”

莎布点点头,她一言不发地看完了诡异的一幕,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误入了什么邪恶仪式的小羔羊。

面对她的真诚,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但随后他眼中闪烁着兴奋,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他试探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记得。”

“没关系,”男人收敛好表情,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哈斯塔,你忠诚的朋友。啊,现在在这儿经营一家俱乐部,事实上俱乐部的活动室在二楼,不过一楼的酒吧现在也归我管,咳,平时住在三楼上,有时候也会去海边度假。随时欢迎你来找我,但最好不要让犹格发现。”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最后一句,虽然他们的本体都在物理宇宙之外,但无论在哪儿都能轻易被犹格揪出来。

如果不想事情结束后找不到自己的本体,或者被时空夹角切割到支离破碎的话,那最好有些规避正主的自觉。

莎布毫无异议地点了头,她只知道犹格确实管得很宽,至少溜出家门不能被他发现。

两人在某种层面上达成了一致。

哈斯塔亲自调了两杯苦艾酒,加入冰水江浓稠的绿色晕淡。

一杯被推到了莎布面前,“试试吧。”

莎布盯了一会儿,正对这种液体犹豫不决时,莫名的玩意儿缠住了她的脚踝,黏腻滑溜的触感紧贴着光裸的肌肤,缓缓摩挲着她的小腿,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她还是寒毛直竖。

她强忍心头的怪异感低头望去,从哈斯塔的睡袍下伸出了如章鱼腕触般带着吸盘的有力肢体正探入自己的裙摆,带来野蛮而直观的刺激感。

“嘶——”

腕触的主人忽地抽痛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还算耐看的面容此时像是受到了剧痛的击打而痛苦扭曲,但很快就有力气骂了一串莎布从语气就能判断出是脏话的玩意儿。主人受创,缠在小腿上的玩意儿也脱了力,软趴趴垂落在地上,缓慢被收回本体。

俱乐部的门被敲了几下,莎布从吧台的椅子上下意识跳了下来,这是犹格习惯的敲门节奏。她一时间不知道自是该走窗避开他溜回去,还是乖乖——

哦,现实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犹格最后一下敲门落下的一瞬间,深噩的恐怖降临,侍者们第一时间冲去了柜台后老老实实擦杯子洗盆子,俱乐部里原住民客人们争先恐后地从窗户接连逃窜而出,甚至不乏又过于急切以至于把窗户玻璃和窗框撞碎裂的。

莎布只听说托斯老爷一家在阿卡姆的声望斐然,现在对这种所谓的声望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玩够了吗?”

随着被风割裂的无奈叹息传入,俱乐部外的黑暗中浓雾翻滚,而犹格正站在门口。

莎布瞬间怂得没了主意,连跑带跳几步扑了过去抱住了犹格,后者顿了一瞬还是接住了她。

“你怎么找到我的?”

“该回去了。”

犹格没有正面回答她。

莎布问得小心:“你生气了吗?”

“没有。”

她得寸进尺,“我明天还想出来玩。”

“白天可以,不能太晚。”

莎布点头,抢先一步就想出了俱乐部的门,犹格没有拦着她。

他环视了一眼俱乐部内,像是帝王出行巡视自己的领地那样,但和哈斯塔及有默契地避开了彼此。

缓缓他开了口,宣判道:“按照校规,学生不能在公共场合寻衅滋事,你们尚未正式入学又是初犯,下不为例。明天的开学仪式,我希望各位能不要迟到。”

说完,他走向了门外,正遇上了因为不认识路去而复返的莎布。她委委屈屈地挽住了犹格伸出来的胳膊,两人的身形被浓雾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