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会的迷离怪相都和医生无关,他也没有追捧那位东方小姐的兴趣,他来这儿只想要赞助。

幸运眷顾了他,有人认出了他,因为那天下午他和尼古拉斯小姐一起在阿卡姆主河道里划船。这对他最大的帮助就是有人愿意给一个人情,把他引荐给了塞勒姆街的主人——那对双生子。

在一个装潢以黑色为主的低调会客室里,医生被邀请在一把疑似镶金的座椅上坐下,而双生子正等着他来。

在医生对面的实在是个滑稽的组合,而医生尴尬的刚好介于两人中间,在和双生子说话的时候,他实在不知道目光是该向上还是该向下。

又瘦又高的那个说:“我知道你,你住在克赖斯特彻奇公墓那儿,研究一些不太让人愉快的东西。”

又矮又胖的接了嘴:“得了吧,就是你让蒙宠者送去的邀请函。”

“你闭嘴。”

“哦哦,好的。”他嘴上答应得爽快至极,但还是忍不住舔舔有些过于肥厚的下唇,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问道:“别拖拖拉拉的好吗?”

另一位翻了个白眼深呼吸,好像他真的在这个过程中充了些气一样,又拉长了那么肉眼可见的几寸,但又随着呼出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他在努力克制自己当场内讧的冲动。

再次端起一个标准的微笑,他的双手在前胸摆出一个有些奇特美感的符号,那绝对是费力且刻意而为之的。

已经足够医生变了脸色,他近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起来想起身匆匆走人,但他做不到。

神经中枢对于身体的控制绝对是一个重大的医学命题,对此领域医生也有所涉猎,但双生子的注视下,他懂得再多都无法调动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处。

即使是控制自己的眼睛从那个手势上挪开,不会有比此刻更无能,除了他的过去——

海边愚昧落后的渔村,火刑架上烧死的女人,痴迷沉醉于邪灵典籍中的教团,腐朽破败的污秽祭坛周围那些癫痴魔障般的祭祀者……只有他从里面逃了出来。

“那个渔村已经毁灭了对吗?”

医生凭本能如实回应道:“是的。”

来了阿卡姆之后,医生也时刻在关注着那个渔村的动向,它最终毁灭在了一场风暴中。

这再合理不过了,海洋赐予他们丰饶到不可思议的海产,让那儿的人除了生活必需品的交易就绝不会离开一步,也让他们过分落后和脆弱了。在来到阿卡姆之前,医生从来没见过能够不靠火焰就照明的东西,也从来没机会吃到那些饱含过度糖分和工业技术的食物。

隐约有闲言碎语会说,那儿的教团靠祭祀换去邪神的庇佑才得以有丰饶,但祭祀总有失败的一次,整个渔村都没能幸存下来。

高个子的主人沉郁道:“但你没有告诉祂。”

所以这只是一个小报复。

无论是外神还是旧支,从来都非常乐意于承认自己的小心眼。

胖墩墩的另一位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地方现在在哈斯塔手里,哦对了耶布,我记得你讨厌他。”

“闭嘴,我知道。”他再次深呼吸控制情绪。

那块信仰地在黑山羊之母的默许下归给了黄衣之王,而哈斯塔要做什么说出来实在是丢人。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谁这么记仇的。”记仇到三天两头下去看一眼至今都被封印的旧友。

倒霉的孩子,就连他祖母都宁愿要小情人也不要他,可怜还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纳格,闭嘴。”

“好吧,好吧。”

眼见自己可怜的兄弟在发怒的边缘,被叫到的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耶布重新回到正题,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医生从泥沼中挣脱,他正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但双生子从来和贴心无关。

医生尚且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了麻烦,就听那位轻描淡写进入了正题:“谈谈赞助的事情吧。”

耶布确实做得非常爽快,他甚至没多问一句研究内容,也懒得提到一枚金币,“我们会在近郊的地方,赞助你一整个设施齐全的实验室。”

这完全重新吸引了医生的注意力,但心神尚未完全回笼的他没敢和面对着尼古拉斯小姐一样直白要求,而是略带着商榷问道:“那里面的人员助手呢?”

“您自行决定就好了,韦斯特先生。”

他们根本不在乎他到底在研究什么。

耶布摆手,让人把他请了出去,他实在不想继续听到任何声音了。

医生逃也似的离开了爱勒姆街不久,正在签署纸质合约的纳格若有所感地抬了头,狐疑地问了身旁毫无反馈的耶布,“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好像地震了?”

“闭嘴,没有。”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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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那一个?”

梅斯扶着病恹恹的休伯特从床上坐起来,作为同一个阵营的伙伴,后者没有她那么幸运,即使有犹格提醒在先还是不慎中了招。

一只小虫子从“流浪汉”的耳朵里爬进了脑子,让他成了个只会闹脾气的发情机器。好在还算来得及,他们不敢贸然用属于神的手段,梅斯催眠了一个医院的医生,用物理方法取出了小虫子,但暂且还不知道蛀掉了一部分的脑子会不会对他思考有太大影响。

就目前来看,只是有一些肌肉失去了知觉,有那么点行动不便。

她刚刚从奈亚·拉托提普的假惺惺的慈善宴会上回来,那个恶心流脓的肉瘤真让她倒胃口,只有这时才觉得这间屋子也不错,至少没有奈亚·拉托提普。

梅斯心情愉悦地给休伯特加了一个垫子,身体的负担会让后者难以抑制地非常疲惫,但他尽可能不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说些好事情吧,刚刚这个空间似乎也出了些问题,是发生什么了吗?”

“空间的事情等会儿再提,”梅斯摇头,“奈亚至今都和没了脑袋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晃,即使祂要找的那个叛徒就在祂眼皮子底下。”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休伯特纠正她,“你难道觉得祂真的那么在乎叛徒是谁吗?他最想报复的还是我们。”

“谁说不是呢?但别这么扫兴好吗?我们只要拖住祂,这不算难。”

梅斯长叹了一声,揉乱他干燥的头发,才短短几天,她的同伴就在向着那个严肃古板的小老头靠近。

那个小老头当然指的是赛缪尔,和他父亲一样不讨人喜欢的性格,花了一小时解决了屋子里所有机关死角,就连墙壁后面几具完全可以直接风化的久远骸骨都没落下,连着地下室的尸体一起埋在了后院子里,还顺手堵住了所有的老鼠洞。

但和他完全不讨人喜欢的父亲完全不一样的是,他绝对是个好兄长。

当然,妹妹也足够贴心。

“讲讲那个坏消息吧。”

“那可太坏了。”如果不是必要,梅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你知道了吗?接二连三的死亡,死相凄凉。”

“我看过报纸,说实话,光看袭击行为有些像是食尸鬼。”

但那绝对不可能,食尸鬼之王莫尔迪基安尚且在沉睡,另一个被食尸鬼们崇拜的就是纳格,而纳格没这么独特的发动夜袭的癖好,他懒散的要命。

“或许比那糟糕。”梅斯可没他那么乐观,她习惯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比如现在——“别把自己放在神位上,我们现在只是普通人类的躯壳,比谁命硬甚至不如那两个迷失的小羊羔,谁保护谁还真难下定论。”

休伯特皱眉,继续追问下去:“所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知道梅斯一向有些神经质或者说过分的敏感,但能让她紧张到主动坦白的还是少见。

“我希望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梅斯一口咬定,“你知道的,人类是极其热衷于毁灭和创造的。”

休伯特只觉得难以置信,“你说这是人为的?”

梅斯闭眼,点点头便是默认。

“这又是谁的命令?”

“恐怕不来自任何存在,”这才是这件事情最糟糕的部分,梅斯尽量说得简洁,“我的仆从,它们当然到处都是,看到了那东西。它们的身体已经死亡但意识却存在,子弹只能击退却无法杀死,胃不具备消化的能力却过分有食欲,说实话,就像是从坟墓里被强行唤醒的野兽一样。”

“这是在亵渎莎布·尼古拉斯的职能。”祂此时的毫无作为,才是这件事情最难以理解的地方。

梅斯认真地看着休伯特,只觉得那蛀掉的半个脑子或许确实产生了些影响。

“你忘了吗?失忆的她现在就和一只小羊羔没区别。别太天真了,我们现在不仅要面对几十个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尚且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外来入侵者,对我们怨夙极深的奈亚·拉托提普,还有这个糟糕空间里面疯狂的原住民。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给孩子的玩具房,但鬼知道那对父母会给孩子什么样的玩意儿当玩具!活蹦乱跳尸体还是小虫子吗?”

休伯特举起手表示求饶,让她别那么歇斯底里。

“冷静些,梅斯,说说之前空间不稳定的事情。”

梅斯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那是犹格的事情了,他总不会弄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