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开门,她侧身用眼神询问赛缪尔,而后者非常认真地吃着小饼干,对梅斯的问询视若无睹。

让她气得咬牙,但又不能怎么样。

“我看见你了。”莎布在门后说,实在是不留下一点儿回避的余地,简直是个鬼故事。

隔着一扇门,梅斯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道:“这么晚了,您来这儿做什么,尼古拉斯小姐?”

莎布单刀直入:“爱丽丝在哪儿?”

就算夜里是躺在床上,莎布也没想明白爱丽丝到底去了哪里,但好在她知道爱丽丝和她的同伴们住哪儿,趁着犹格不会出来抓人,她再次从窗口出了门。

梅斯迟疑了片刻,她想说爱丽丝已经睡下了,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赛缪尔那个麻烦的家伙直接打开了门。

“请进吧,尼古拉斯小姐。”赛缪尔冷静地做了邀请,“我们也正在找爱丽丝,今天下午她最后一次被人发现是在俱乐部。”

“俱乐部?”莎布想不通,“我记得它应该被查封整改了。”

就在他们从那儿回来的第二天,俱乐部连带着楼下的小酒馆都被勒令关门,理由是寻衅滋事,涉嫌恐怖,这件事情被刊登在了日报头条上。记着没有附加上采访稿,据说是因为没能进得去大门,但报社编辑用极其官方化的语言表示了谴责,并且反复强调了阿卡姆是一座和谐友好的文明城市,不会容许任何暴力和恐吓。

但戏剧化的是,他们没有带走一个人,也没能收到一分钱的罚金。

同样在头条上的还有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某学院主任公开批判某神秘系教授亵渎课堂、玩忽职守,并申请学术审查,致力于将这种靠家族权势的混子赶出学术界。

对此事件,报社评论专区表示只有虚假的NPC才没有真正的NPC所具有的勇气,并且疑似有投稿撺掇前者干些平时不敢干的事情,然后就能死而无憾。

但以上这些被分划在娱乐版块的事情实在是不重要,反倒是在社会板块,每天都在失踪和死亡,治安局为此焦头烂额但毫无进展。

莎布走进门解开兜帽这才喘了口气,今晚天气实在是不美好,夜里的行走让她的发尾沾上了些水汽,甚至在末梢结了冰凌。她还在路上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奇怪味道,像是什么陈年腐旧的东西从灰尘泥土里爬了出来,但转瞬即逝,那股味道已经远离了。

“上午我和她去了麦稷山那儿,然后回了家,下午她就不见了——怎么了?”

莎布站在玄关处,因为她的外套还有些湿,本来只是在讲她对于爱丽丝失踪的这件事的看法,但她抬头的时候两个人都在直勾勾地盯着她,委实有些吓人。

“没什么。”赛缪尔收好一切情绪,矢口否认,“只是非常感激您的关心。”

当然更多的是难以理解,眼前的人根本不像是有过任何孩子的模样,她过分年轻而且还是单身,看起来对他们的存在一无所知,仅仅是单纯地来表达关心。

难以理解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就算现在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他都能坦然接受。

“对家中的女仆,我也有责任。”

她谦虚了一次。

莎布轻易就从临时代理管家职责的女仆那儿拿到了人员清辞名单,所有的外来人都在下午被辞退了,但爱丽丝的名字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上面过。最初填制这张表的人是犹格,这种错误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非常耐人寻味。

不过犹格不在家,莎布问不了任何人,她望了一眼赛缪尔,后者也像是没什么主意。

对着傻站在门口的两人,梅斯再次叹了口气,她今天已经心累的次数够多了。

“别傻站着了,我们一定去一趟俱乐部了。”

“当然。”

梅斯没有跟着一起去,借口要照顾还在楼上生活不能自理的休伯特留在了屋子里,不过事实是,她一点都不想掺和这糟糕的一家子的情感纠葛。

俱乐部没有亮着灯牌,但莎布和赛缪尔都不是路痴,准确找到了在十字路口的圣母像旁边的一点都不低调的入口。

虽然说是查封,但似乎和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莎布轻车熟路地推开门进去,空荡荡的大厅里桌椅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忙碌的酒保和闲谈的客人,内部的灯光一盏不落地开着,只有这儿的主人站在吧台后,他穿得过分随意,自顾自做着造型花里胡哨的冰淇淋,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晚上好,二位。”

他愉快地打了个招呼,将做好的冰淇淋整整齐齐摆成一排,“都是正常的口味,来自某个大西洋国家的甜品原料店。”

两人谁也不是来吃冰淇淋的,但还是很给面子地一人挑了一个。

“有点难吃。”莎布说出了真心话。

赛缪尔闻言,果断放下了冰淇淋,“我们是来找爱丽丝的。”

真是一点都不给面子,但又无可奈何。

哈斯塔打了个响指,“她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可以先聊点别的,比如一场糟糕的游戏,我已经受够这个地方了。”

他巧妙地提到了游戏,像是对上了某种暗号。

姑且信了他的话,塞缪尔借机问,“这根本就不是个完全虚拟的地方对吗?”

不难发现的一件事,这儿的当地人似乎可以分成两类,一类认认真真生活,随时可能会成为某些怪异事件的受害者,就和普普通通的市民一样,而另一类似乎更多负责搞事而且极其擅长趋利避害,比如眼前这位。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这便算是默认了。

赛缪尔试图追问,但哈斯塔非常遗憾地表示碍于一些规则,更多的他无可奉告。

“他们所说的那些叛徒真的存在吗?”

“当然,但如果你真的把找出叛徒作为结束,那大概是最糟糕的结局了吧。”

哈斯塔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到了年岁,越来越爱好和平,而不是打打杀杀。

“你可以把这当成两条因为一些原因融合在一起的故事线,一条是给孩子们解密用的,另一条是被强塞进来的。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的话,比起那些毫无逻辑的怪事,反倒是那些精神状况堪忧的真正当地人更有威胁。”

赛缪尔追问:“什么力量造就了它?”

这个游戏场,这里所有的一切,还有那些莫名未知的力量。

“时空,生命还有秩序,掌控其中的力量,然后将它们具象化。”哈斯塔靠在吧台上耸肩。“但那些和我关系不大,这件事情实在是无聊,但作为同僚又不太好拒绝,运气好到不用被拉来做苦力的还在沉睡。”

莎布听得一头雾水,她甚至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尴尬地吸引了目光。

“如果你真想知道什么的话,还是去逼问犹格比较有效果,他很擅长玩这种时间游戏。哦当然,千万别供出我。”哈斯塔如是安慰她。

楼上的某扇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哈斯塔向楼上喊了一声:“你完成了吗,女孩儿?”

“我好了。”

是爱丽丝,不过听起来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她脚步虚浮地下了楼,手里抓着一个粉嫩的针织兔子,双眼迷离目光浮游不定,让赛缪尔担心她会不会膝盖一软就滚了下来。

“你哥哥来找你了,再见。”哈斯塔背靠在吧台上,一点都没有掩饰他愉悦的心情。

身上带着莎布·尼古拉斯的生育袋,还没有能力去使用,她可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爱丽丝一言不发地抱了抱莎布像是表达了感激,简单安慰过后又扑进了哥哥怀里,她像是累坏了。

顺利找到了爱丽丝,他们也没有就留在此的必要,莎布和兄妹在门口分别。

没有依依不舍,反正还能再见,她转身就走的时候一点都没管兄妹是什么心情。

眼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赛缪尔对着妹妹欲言又止:“你知道——”

“闭嘴吧赛缪尔,我快哭了。”

爱丽丝吸了吸鼻子。

手里的粉毛线兔子爱丽丝再熟悉不过了,和她玩具房里的那只一模一样,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是出自自己手里的。

莎布回到家的时候整个屋子的光都已经熄灭,好像在沉睡中安眠已久。为了不惊动任何人,她只能徒手拉住栏杆翻了墙进院子,再踩着墙壁外的水管和装饰壁花,摸黑爬上了露台。

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上了楼,莎布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卧室,虽然哈斯塔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外人,但他说得一点儿也不错,犹格一定隐瞒了很多。

比如他会轻描淡写地带过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或者用理所应当的话语来掩盖什么;比如他作为阿卡姆的教授,但任何学术期刊上都无法找到他的名字;再比如,很明显却总是会被有意无意忽略的一件事情,所有人都在试图告诉她失忆前的事情,除了犹格。

莎布蹑手蹑脚地去向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犹格今晚不会回来,那她可以试着趁机翻出点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