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该赔罪,只是我这女儿娇气得很,刚受了惊吓,老王妃也是做母亲的,该是知晓我的心情,是心疼得不行,见着她这副模样免不得要多安慰安慰她。”

说着,荣王妃还摸了摸自个儿的胸口,似当真心痛难耐。

苏氏微微勾起唇角,笑着道:“我自是明白荣王妃的心的,这不,我特地带着儿媳来登门道歉,万望荣王妃多多担待才是。”

苏氏说要教她,让怀昔多看多听多学,她就一直支棱着耳朵在一边儿细细听着,只是觉着她们说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我方才也听我女儿说起了些事,听说是王爷救的她啊,可是要谢过王爷了,只是女儿家掉进水里,衣衫不整的,这……”

荣王妃似是说不下去了般,摆摆手让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个心腹嬷嬷才将方才未完的话接了下去。

“女儿家的清誉最为重要,这该叫女儿家如何活啊?”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氏面上笑容不变,道:“女儿家的清誉自然是重要的,可人命更是重要,我们武将人家,小子女儿都是糙得很,只觉是人命大于天,荣王妃觉着呢?”

苏氏这话就厉害了,荣王妃总不能说自个儿女儿的命不重要吧,只得笑着将话圆了过去,再多的也不好说了。

何况荣王妃其实是不愿意女儿嫁到端王府的,是平宁一直吵着要嫁过去,荣王又私底下打定主意想让平宁嫁进端王府探听消息,这一来二往的也就放任她去了。

如今苏氏既然这般说了,她也算能给荣王一个交代了,趁此也好断了荣王的念想。

他们荣王府跟端王府现今虽说算不得势同水火,但是往后走下去势必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她女儿要真嫁过去了往后的日子可不得在水深火热中度过?

女儿不懂事,她这个母亲总要为其长远计的。

“如此倒也没什么,只是老王妃啊,我听平宁说王妃好像不大喜欢她?”

“荣王妃这是哪里的话啊?”苏氏捂嘴笑罢,又回头对怀昔道,“怀昔啊,虽说夫唱妇随,但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倒也不能跟你那闷葫芦夫君学,要多跟为娘好生学学,这会子好了吧,让人误以为你不喜欢人家。”

怀昔反应虽说变慢了,但她自小是个聪明的,多跟人接触接触慢慢恢复了,总也学得快些的,这场话听下来虽说一知半解的,倒也明了了几分,只要顺着娘亲说总是没错的。

“娘教训得是,怀昔晓得了。”

荣王妃见苏氏这边防他们家防得也是密不透风的,她也没心思再招待人了,客套了两句便将人送走了,只是这明怀昔当真如自家女儿所言,竟是个半痴半傻的。

怀昔是个好学的,既然苏氏要她跟着多学,她回去的路上就同苏氏问起了方才她们的话中意。

苏氏年轻的时候性子急躁,这两年倒是好了许多,对着怀昔又满是疼惜,也就细细同她分说了起来。

“她想抢走哥哥?”

怀昔听了苏氏这许多话,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了,一张白嫩嫩的小脸立时皱成了包子,小嘴噘得老高,是老大不乐意了。

苏氏见着她这副模样就想伸手去揪她的脸,她又惯是个没有长辈架子的,还真揪住了怀昔的小脸蛋,软乎乎的,摸着更是滑不留手。

“是啊,有人要抢你的夫君,我们怀昔该当如何啊?”

“娘说该当如何?”

怀昔双手捧着苏氏的手,将她的手从自个儿的脸蛋上拿了下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来。

“娘说要教我的。”

苏氏愣住了,是要教啊,可没说要教你怎么夺夫啊。

她见着怀昔这般认真的小模样是又想逗她了。

“哥哥是不是很好啊?”

怀昔鼓着嘴,软嫩弹滑的一张小脸摆满了严肃,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哥哥是这么多年待她最好的人了,也是除爹爹外头一个说相信她的人,他还说以后都会陪着她睡觉,还会同她讲话本子上的故事哄她睡。

苏氏瞧着是愈发乐呵。

“那以后咱们怀昔就硬气点,要是旁人想抢走夫君啊,就说夫君是自个儿的,旁人想都不要想,再不济还有母亲呢,母亲给你撑腰,他要是敢对旁人动歪心思,母亲请家法伺候!”

“家法?”这个怀昔是听说过的,打在身上很疼的,她身上现今还有家法处置时留下的疤痕,她忙不迭摇头,“不能……不能打哥哥……”

“看你着急得,不打他。”苏氏哄道。

怀昔这才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在苏氏和怀昔去送平宁的时候,言匪这边厢也没闲着,将言灵给提溜到了跟前讲道理。

“你觉着湖心亭那般宽敞,你嫂子那般瘦弱,她又有多大的气力将人给甩出围栏去,你却说出这般伤人之话,娘和我惯着你,不是将你惯得无法无天的,只是想让你能够随性自在些!”

言灵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自从她嫁过来之后你们就不疼我了!”

“那你瞧瞧你干的这些个事儿,难不成现今是连说也说不得你了?”

老王爷刚去的那两年苏氏情绪一直很是低迷,身子骨也不大好,这教养言灵的事儿自然就落到他这个大了她六岁的兄长身上。

他是又当爹又当娘的,好容易将人拉扯大了,苏氏也振作起来了,结果人反倒比小时候更叫他操心了。

“我一直觉着兄长将你教养得不算多好却也不算坏,你虽然任性了些,但性子是单纯善良的,如今看来我如此骄纵你却也不知是对还是不对了,竟将你教成这副样子了!”

“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言灵颤着嘴,“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言匪低头抿了口茶,这才悠悠开口道:“你瞧,我还没说些难听话呢,就当说了些义气话你就难过成这样,你嫂子经历了那许多事,你却那般说她,异地处之,她当如何想?”

“灵儿,兄长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明辨是非,平宁郡主是你的闺中密友,兄长我也从不干涉你交友,如今让你断绝同她的来往也是看清了她的为人。”

“姑且不说旁的,就说她当时确也没站稳,那你嫂子也没想着将她推到水里去啊。”

言匪在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更不是个会说这般多话的人,也就只有到了家中,面对亲人,这才会多话些,却也是难得同言灵说这些个大道理。

索性言灵是个听得进去话的人,更不是个蠢笨的,细细一想,当时怀昔是想拉平宁来着,可是她当时……

她不敢想了,平宁可是她多年好友啊……

言匪见言灵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知晓她大抵是回过味儿来了,也不想将人逼得太紧。

“去吧,别再针对你嫂子了,你总是望着兄长好、望着咱们这个家好的吧?言家家训,男子只需娶一位妻子,我既娶了你嫂子,无论出于何因,总是要好生经营这段夫妻情分的。”

“知道了,兄长,我以后不惹她便是,我总是盼着我们这个家能好的。”

话罢,言灵便起身离开了,离开前还规规矩矩地同言匪见了个礼。

言匪却是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动,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茶盖撇着茶水上浮着的茶叶,看着它们在此间沉浮。

只觉他们这些个人就好比这水中浸泡着的茶叶,起起伏伏,能做的也只有尽力而为,在被人倒掉换新前过好自个儿那无比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