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旺这会儿一张老脸都要滴血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人明鉴,草民虽说年迈可也想要延续香火,是李氏托人说合,才有后续的事情,草民只当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不知道其中还另有曲折。”

曹鸣鹿拿起惊堂木啪就拍在了桌子上,两头衙役顿着杀威棒,齐齐出声:“威-武-!”

赵德旺简直就要趴在地上了,磕头犹如捣蒜:“草民有罪,草民不该听信李氏的说辞,五十两银子要买梅家女儿做妾,草民有罪。”

梅宽猛得看向了小李氏。

小李氏这会儿只觉得脑子都不受使唤了,一片空白。

“你竟骗我!”梅宽出声带着狠戾。

小李氏猛然回神儿,跪爬两步:“大人,大人我要见郭……。”

不等小李氏说完,人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梅若雪偏头看了眼人群外面的平安,抿了抿嘴角憋住了笑意,心里表扬:干得好!

小李氏摔倒在地,外面的人群情激奋了。

连妾都不算的外室竟如此猖狂,要卖嫡出长女,这还了得?

有人已经忍不住高喊:“梅宽!你算哪门子的读书人?简直玷污了圣人圣训!”

“蛇蝎的可不只是小李氏,要不是当爹的长了狼心,小李氏哪里来的胆子?”

“我知道那小李氏是谁了!是县学塾山长王德衷的妻妹!她还有一个儿子叫梅宝玉,已经七岁了!”

“天啊,七岁了?那嫡出的幺女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啊,这两个人竟搅在一起好多年了啊?保不齐正妻就是这样被活生生气得脑子都不灵光了呢?”

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梅若雪神情淡漠的扫过梅宽那一阵白一阵青的脸色,心里冷笑,到了今时今日,梅宽还想翻身?

“不行!这样禽兽不如的人竟也敢教书育人,我们去县学塾讨个说法!”

“误人子弟啊!对,都去县学塾!”

群情激奋的怒火转移大半去了县学塾。

在衙门外留下来的人多数都是妇女。

年迈的妇女看着堂上的陈氏娘仨,扯了帕子频频擦眼泪,更有胆大的跪在外面大喊:“青天大老爷啊,要为陈氏母女做主啊,我等都是女子,也都有女儿啊,兔死狐悲啊。”

梅若雪回头看了几眼,仅仅来过几次永固县,认识的人是有限的,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带节奏,但没证据。

“肃静!”县丞特地走到衙门口,高高举起手来往下压了压,清了清嗓子说:“诸位乡邻莫要喧哗,大人已经下了判,稍等片刻会公之于众,以儆效尤的。”

百姓们便收了声音,县丞才回到曹鸣鹿身侧。

曹鸣鹿用手指的点了点最后一项,县丞心悦诚服:“大人此举最妥当不过,是属下狭隘了。”

“那就让百姓都听听吧。”曹鸣鹿发话。

县丞双手接过来判词,扬声:“佑安二十一年秀才梅宽,上不思报国,愧对先贤教导,下不能安家,宠外室欺压正妻及子女,残暴性情有目共睹,有辱斯文不配为师,让圣贤蒙羞,枉为秀才之名,即日上报,当堂剥秀才功名。”

梅宽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不、不!”跪爬几步:“大人开恩!大人开恩!”

旁边有衙役过来,杀威棒一晃,梅宽不敢出声。

县丞冷冷的扫了一眼梅宽,继续念到:“梅宽与陈氏和离书生效,陈氏所出二女随陈氏生活,按和离书所说三年衣粮作价三十两,当堂兑现。”

“我还要赶考,我还要赶考,我不和离,大人,我不和离。”梅宽疯魔了一样跪爬几步,竟是扑向了陈氏。

梅若雪护着陈氏到身后,衙役怕生事端,直接把梅宽架起来押到一旁。

“陈氏虽不知原籍何处,不知家在何方,念其在永固县石郎庄生活已经十几载,又育有两女,今日准许立长女梅若雪为女户,三年之内梅若雪若有婚配之良缘,女户可更改。”

县丞念完最后一句,梅若雪跪下谢恩。

“可还有什么要求?”曹鸣鹿问。

梅若雪谢恩之后抬头:“大人,梅家人多口杂,对我们母女多有胁迫威压,请大人为民女做主,以后再不准梅家人以任何理由打扰我们母女生活。”

“好。”曹鸣鹿嫌恶的扫了眼梅宽:“你可听好了?若敢再上门滋事,本官就不只剥你功名了,而是会按律将你押进大牢。”

梅宽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浑浑噩噩的,偏头看着梅若雪目光犹如淬了毒一般:“你害我!你害我!”

“青天大老爷啊,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外面百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会儿都跪下谢恩了。

曹鸣鹿起身抱拳:“各位乡邻切莫如此,快些回家去吧。”

百姓散去,曹鸣鹿看了眼县丞。

县丞会意,立刻说:“赵德旺,为老不尊,光天化日之下就入宅抢人,押入大牢。”

赵德旺这会儿浑身都是软绵的,跪爬两步:“大人,大人饶命,草民也是被那小李氏蒙蔽了,愿意、愿意给银子,给银子,多少都行。”

曹鸣鹿看梅若雪。

梅若雪摇头:“大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钱我分文不收。”

如此一来,曹鸣鹿又高看梅若雪几分,惊堂木拍下来,有衙役拖着赵德旺往外走,也有衙役去赵家报信儿去了。

梅若雪看小李氏眼皮动了动,抿了抿嘴角:“大人,梅宽的银子都交给小李氏保管着,今日能否在堂上交割清楚,全赖大人做主了。”

“小李氏要下大狱的。”县丞说了这么一句。

原本还昏迷的小李氏立刻睁开了眼睛,磕头犹如捣蒜一般:“我出银子,我出,三十两一个字儿也不少。”

“是八十两,赵德旺的银子你需原数退还。”县丞话音落下,旁边有衙役就过去了。

小李氏哆哆嗦嗦的摸出来钱袋,紧紧地攥在手里,抬头:“大人,我有幼子需要抚育,我不能下大狱啊。”

曹鸣鹿这会儿也愁得慌,县学塾如今是王德衷在管理,两个人还有同窗之谊,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只怕好些日子耳根子都没法清净了。

他这么一犹豫,梅若雪就看出来了,她不愿意小李氏下大狱,原因很简单,下大狱梅宽会趁机和小李氏断绝关系,也会带着梅宝玉回去的,到时候若整日里纠缠陈氏,正所谓好女怕缠郎,陈氏再一糊涂,一家子就没好日子过了,倒不如让小李氏在外面,他们不是情深意浓吗?接下来的日子只怕就剩下狗咬狗了。

再说,送个顺水人情,没毛病。

想到这里,梅若雪出声:“大人,只需交割清楚,虽说从此以后我们娘仨与梅家再无任何瓜葛,但家母性子良善,定会心软的,不若民女求个恩典,小李氏不用下大狱了。”

这人啊,懂进退就格外刷好感。

曹鸣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你们二人也长了教训,今日便如此,若以后陈氏母女再要鸣冤告状,定重罚不饶!”

小李氏咬着后槽牙看了眼梅若雪,心里暗暗发狠,只要今日不进大狱,这仇以后慢慢报!

有了这个打算,银子拿出来也十分痛快。

梅若雪谢恩后,衙役把梅若晴抬着送到了马车里,梅若雪扶着陈氏坐进马车。

马车里,程子良早就坐在里面了,平安撩起帘子看了眼,跟在车后。

陈氏眼圈红红的,难得没有哭出声音来。

梅若晴却高兴的嘴角一直往上翘,可是看到陈氏这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她不得不抿紧了唇忍着。

梅若雪坐到陈氏身边:“娘,我给你诊脉。”

陈氏摇头:“无妨,无妨。”

“姐,娘亲是生若晴的气了,若晴不好,为了拖延时间还踢了娘亲一脚呢。”梅若晴可怜巴巴的伸出手拉着陈氏的衣袖:“娘亲,要么你打若晴几下消消气吧?”

陈氏看着梅若晴。

梅若晴立刻小声求饶:“就做做样子好不好?别太疼了。”

陈氏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噗嗤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