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梅若雪不知道,她眼里陶安郡的二公子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苍月山庄的掌门人,手握麒麟令,就如同握住了半个江湖。

江湖,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但这不包括老刘头和龙四海。

寻常小巷的宅院里,酒香扑鼻。

龙四海端着酒杯眼神都热切了,郑重其事的抿了一小口仔细咂着味道:“好酒!”

老刘头却没什么高兴的样子,叹了口气:“只可惜那姑娘说的一点儿没错,担不起好酒两个字。”

提起梅若雪,龙四海放下酒杯,皱着眉:“按理说一个小村姑,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老刘头也很好奇梅若雪,甚至是梅家那个小丫头都奇怪的人,几岁的孩子拿出来的菜谱太让他吃惊了。

龙四海压低声音:“医术了得尚在其次,你觉得是不是有人也在找那位?”

“那位失踪两年之久,生死不知,这梅家姑娘不过就是个小小村姑,倒不至于,反倒是那位陈夫人,颇有些耐人寻味。”老刘头仔细回忆着陈氏,缓缓说道:“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偏偏又饱经风霜看不出半点富贵闲人的模样来。”

“一个石郎庄,就算是仙女在那等地方也和我们没什么差的。”龙四海摆手:“罢了,主子让找人,这差事不好办,我原以为平安可能是,但时间又对不上。”

“怎么对不上?”老刘头问。

龙四海自斟自饮:“从丰抚州到甘宁洲多远?从甘宁洲到陶安郡多远?更别说从户门关到丰抚州了,你算算这时间,就算是那位长了翅膀,也不会刚传出失踪消息,我就在永固县捡到了人。”

这下,老刘头就失望了,两个人默默相对,良久无言。

“罢了,开个食府也未尝不是好事,祈玉已经不小了,再过三年,就算是主子想不起来,我也得把人送回去,我老了,护不住了。”老刘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自嘲的笑出声来:“你说说啊,咱们这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到底图啥呢?”

“盛世太平吧。”龙四海说。

“滚了吧,你一个老乞丐说什么盛世太平?真是太可笑了。”老刘头起身也不送客,直接回去睡觉了。

龙四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抬头望天,他不乞求盛世太平,那给老朋友报仇算不算有所图?

清晨,梅若雪都没等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沙沙的雨声,愣怔片刻急忙爬起来赤着脚下床,跑到窗口打开了窗,看着外面落雨的院子,院子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杏树在雨水的冲刷下绿成了宝石一般,那些原本小小的青杏子好似眨眼之间就长大泛黄了。

树下的石桌石凳也被雨水浸润的发亮,雨滴落在上面顿时炸开,细细的水珠四散崩开。

“下雨了。”梅若雪抬头看着浅灰色的天空,云铺满了整片天空,铅灰色的雨云预示着这一场雨会持续不短的时间。

“姐,下过雨是不是就有蘑菇了?”梅若晴坐在床上,问。

梅若雪回头:“是啊,湿润度够了,蘑菇就会长出来了,不过你腿还没好,可不能上山。”

“让三丫去啊,采蘑菇咱们收,晒干后送去食府,小鸡炖蘑菇很好吃。”梅若晴说。

梅若雪脑海里顿时就出现了这道名菜,在她的老家有一句俗语,叫姑爷进门,小鸡没魂。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小鸡炖蘑菇可是硬菜,招待新姑爷的必备菜肴之一,若再放一些土豆粉的粉条在一起,鸡肉爽滑、粉条透亮,蘑菇则吸收了鸡肉的味道和精华,咬在嘴里……。

“对!就这么做了!”梅若雪心情大好,转而又狐疑的看着梅若晴:“你还知道这道菜?”

“有什么奇怪的,咱娘知道的更多,没事你去问问,各种各样的糕点啊,能把你馋哭了。”梅若晴肩都垂下去了,一脸的失落:“只可惜,我就能听听,都没有吃过。”

提到陈氏,梅若雪就想到了她做的荷花酥,说真的,卖相好,味道好,就是分量少。

“以后肯定能吃到。”梅若雪回到床边穿戴整齐:“早晨吃什么好呢?”

“你今天可起晚了,娘做了槐花粥在外面桌子上呢,快去吃吧。”梅若晴一只手也极其灵活的叠着被子,嘴里还嘀咕了一句:“等有机会一定到处去走走,我以前都没去过永固县,县城真好。”

这话简直太让人感同身受了。

梅若雪想到自己买回来的书都没时间看,这天气看书最合适不过了。

洗漱之后吃了早饭,回头跑进屋里抱着书本窝在床上:“来来来,咱们研究研究外面的世界。”

“姐,你识字?”梅若晴惊讶的问。

梅若雪撇了撇嘴儿:“再不济,也有个渣爹是秀才。”

梅若晴就被逗笑了:“我也认识几个字,咱们边看边猜。”

姐妹俩抱着一本书,还真就边看边猜起来,‘吭哧瘪肚’的研究了好半天,总算是大概弄明白了点儿。

这个国家叫楚国,但和历史上的楚国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楚国如今在位的是文帝,从书上看,那绝对是一代明君。

楚国很大,有储国天下十二州,十二州下十二郡的说法,还有一条泯河,贯穿南北。

甘宁洲下有陶安郡,陶安郡下有永固县,永固县下有石郎庄。

梅若雪终于知道自己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了,不算极南的南方。

“燕京肯定非常繁华。”梅若晴感慨。

梅若雪合上了书:“繁华是一定的,毕竟那可是一国之都。”

陈氏拿着给梅若雪做好了挎包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心就狂跳了好几下,要咬着舌尖儿才能平静下来。

“娘。”梅若晴眼尖,看到了陈氏。

梅若雪偏头,起身下床:“您怎么过来了?下雨天也不好好歇着。”

“娘整日里都歇着,有什么意思?倒是你总是在外面跑,这个包戴在身上也方便些。”陈氏把挎包递给梅若雪。

梅若雪接过来稀罕的摸了摸上面绣着的花:“娘,你这手艺真是太好了。”

“好有什么用?你又不学。”陈氏看到床上放着的书,伸手拿过来:“看什么闲书?斗大的字也认不得一箩筐。”

“娘,你又笑话我们俩,我们认不得几个字,娘教我们啊。”梅若晴立刻把撒娇的绝招搬出来了。

果然,陈氏端了书,挺直了脊背缓缓的开始念,逐字逐句抑扬顿挫,颇有几分女先生的模样。

梅若雪和梅若晴乖巧如鸡的坐在床上。

平安推开窗,听到正屋里传出来的读书声,抬头看过来。

巧了,刚好看到梅若雪的侧脸,她今日头发只是松松的束在脑后,没了平日干练的模样,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闲适来。

巴掌大的小脸,挺翘的鼻梁,就算是不笑,那嘴角也是微微勾起带了一份笑意的模样,耐看的很。

“娘,这书上说楚国富庶,可为什么咱们那么穷?石郎庄也很穷啊。”梅若晴问。

陈氏合了书,幽幽一叹:“歌功颂德而已,谁敢说不好呢?”

梅若晴看看梅若雪,梅若雪笑了:“娘,那些大事可不是咱们想的,要我说啊,管别人过的如何呢?咱们自己过好日子才作数,天下谁做都行,反正又不给咱们做。”

“你这孩子,可不能胡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出口!”陈氏顿时脸都白了,伸手捂住了梅若雪的嘴。

平安收回目光,垂眸看看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梅若雪并非胡说,也没什么好大逆不道的,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再抬头,平安就慌了,因梅若雪正趴在窗户上,笑眯眯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