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楞了一下:“你会看病?”

“不会看病我坐在这里干什么呢?若论骂人,我比不过你,若论打架,我也比不过你啊。”梅若雪抬起手指了指面前的凳子:“来来来,咱们说说你的病。”

“我不信你!让胡秉印给我治病!”妇人啐了一口:“我这几日身体不爽利,都是回春堂害的!”

“想占便宜,却不说实话,你不知道吗?中医诊病望闻问切,看、听之后还有问,最后才是诊脉,你说实话了吗?”梅若雪扫了眼妇人,压低声音:“还是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虚火太盛,每日夜里难安?”

“你怎么知道?”妇人立刻坐下来,警觉的看着梅若雪:“别想拿捏我,我行的正做得正!”

“我看的是病,又不是官府,管你做了什么呢?”梅若雪抬起手,看妇人配合的递过来手腕,垂眸开始诊脉。

“气滞血瘀,脾气大得很,肝火旺盛,急怒则伤心,心若不强则肺气羸弱,你夜里丑时经常会咳嗽,再连续几日食用荤腥则会有痰。”梅若雪撩起眼皮儿:“至于房事,你下肢软弱无力,脚后跟的筋脉会酸疼,再者就是有异味,浓重腥臭。”

梅若雪每说一句,那妇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竟迅速抽回手:“你胡说八道!”

“平日性格刚愎自用,得理不饶人,可心思还算纯正,虽然不说能一日三省,可事过之后总会翻来覆去的去想,这是好事,但思虑过重,反而夜不能寐,夜不眠,日不醒,阴阳失衡。”梅若雪叹息一声:“你想看病?不如好好看看心。”

“你个神棍!”妇人勃然大怒。

梅若雪一拍桌子:“我如何神棍?没给你打卦算命,只是在给你诊病!你说艾灸不妥当,那我问你,你这几日可有瘙痒难耐之苦?身子不爽利?你至少六个月不曾有月信,如今有了月信,还敢到回春堂闹事儿?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给你治病还治出错来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三岁黄口小儿都懂得道理,到你这里就成了胡搅蛮缠的理由了?”

妇人被唬得一愣,旁边看热闹的人就有沉不住气的了,接了梅若雪的话头儿:“就是,这些年吃了多少药不见好转,如今我这腿可是在回春堂治好了。”

“还有我这腰,说起来还真神了。”旁边也有人帮腔。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妇人急眼了,回头手指指了一圈:“你们这些人收了回春堂什么好处?”

“好处?”梅若雪冷冷一笑:“回春堂诊病不收诊资,这好处每个人都有啊,你不也是其中一个?”

“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回春堂的事情,让回春堂的人出来说。”妇人扯了脖子冲回春堂里喊:“胡秉印!你出来啊!这事儿我和你没完!别想找个小丫头片子糊弄我,没门!”

梅若雪的眉心拧成了疙瘩。

“这膏药、艾灸条都是出自我的手。”梅若雪冷哼一声:“你的病想不想治?闹也成,咱们去官府衙门,最好再把永固县所有的郎中都找来给你会会诊!看看别人怎么看你这个病!”

胡秉印给病人敷好了膏药急忙走出来,看到妇人脸红脖子粗的架势,抱拳:“郑家夫人消消气儿,你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样折腾,若雪姑娘说的在理儿,只要你愿意,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她敢吗?敢给你真正的病亮出来让大家看看吗?”梅若雪淡漠的扫了一眼这位郑夫人。

郑夫人立刻低着头,显然是在盘算,好半天才抬头看着梅若雪:“你能治好?”

“能啊。”梅若雪说的极其轻松,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要我说你什么病吗?”

“不,不!”郑夫人压低声音:“如何治?”

“内服、外熏。”梅若雪扫了眼郑夫人的小腹之下:“半个月差不多有效果,一个月应该可以痊愈,若想要不复发,我还需要给你配一种洗液,每晚临睡前清洗。”

“好,那就信你一回。”郑夫人立刻说。

梅若雪挑眉:“你信我,我给你治,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不是回春堂的人,规矩自然也不是回春堂的规矩,五两银子放在这里,包治。”

“你要是哄我呢?”郑夫人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

梅若雪淡淡一笑:“退你银子,分文不取,给你这个机会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的病治好了后,你得给我带来三十个病人。”

郑夫人还犹豫。

梅若雪俯身到她耳边:“骚猴。”

感觉到郑夫人如遭雷击一般浑身抖了抖,梅若雪慢条斯理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她。

好半天,郑夫人一屁股坐在对面,从腰上拿出来钱袋的时候,还用眼睛瞪梅若雪,到底是拿出来五两银子放在桌子上:“给你!”

梅若雪收了银子,站起来扬声说道:“众位不要乱猜测,这妇人的病症隐晦一些,但却不是什么花柳病,非但人正派,心地还不坏,所以别乱嚼舌根子坏了别人名声,在这里我就谢谢各位了。”

郑夫人没想到梅若雪会说这么一番话,心里有些感激,低着头捏着衣襟没说话。

梅若雪迈步进药房:“跟我来。”

郑夫人乖乖的跟着梅若雪进了药房。

“福安,给我准备方剂穿山甲、川黄连、败酱草、赤芍、铁胆粉、海南沉、黄芪、板蓝根、野菊花、生地、茵陈……。”梅若雪报药名和份量后,看了眼郑家夫人:“这些是内服药。”

郑夫人咬了咬牙:“要喝十五天?”

“对,十五天后再换方子,你五脏六腑因神不归思俱有损伤,还需要慢慢调理,用药期间不可动气。”梅若雪看福安抓药,嘱咐了句:“十五份。”

“好嘞。”福安手脚麻利的很。

“还有外用的?”郑夫人在外面可听得真真切切的。

梅若雪点头,叫了旁边一个小伙计:“再准备两份苦参、白鲜皮、地肤子、黄柏、土荆皮、金银花、蛇床子、苍术、防风、黄芩、百部、石菖蒲、野菊花、鸦胆子、甘草……。”

看着小伙计标注了准确的份量,这才回头看着郑夫人:“你身上如今不干净,等干净之后便用这个熬成汤,每天早晚用来擦洗,晚间临睡前再用开水放入药汤,便桶上坐着熏蒸到水凉,必须要坚持,七天可有效果。”

郑夫人听梅若雪报药名,都听糊涂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多药。

见梅若雪不说话了,她先说了:“那艾灸呢?”

“你身子不爽利,暂时停了艾灸,等我治好了你这病症,才能再继续。”梅若雪说完,从福安手里接过来药递给郑家夫人。

郑夫人接了药,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福安,多少银子?”梅若雪问。

福安噼里啪啦打了算盘后:“若雪姑娘,二两半银子。”

“好,这五两银子都放在这里,下次抓药就不费劲了。”梅若雪把刚才收的银子递给了福安,见郑夫人愣眉愣眼的看着自己,淡淡一笑:“你人不错,我给你治病真正想要的是等你好了之后,给我做个招牌,好了,回去吧。”

郑夫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道谢之后急匆匆的走了。

梅若雪又和胡秉印说了一会儿话,提到了膏药和艾灸条,胡秉印说什么也要先给梅若雪二十两银子,至于后面的账再慢慢算。

梅若雪恰好就是需要银子,自然不会拒绝,出了门带着平安直奔当铺。

进了当铺,梅若雪还不等说话,就听到柜台里面有人咦了一声,顺着声音看过去,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