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赤霞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讥笑,又有些无奈地道:“侯爷不会准你去的。”
玉杉道:“到时候,我自然有法子。”
云赤霞伸手探了探玉杉的额头,道:“却也不烧啊?”
玉杉笑道:“您这说哪里话?我说的都是正经的。”
云赤霞道:“可是,你都说胡话了。军中哪是那么好玩的?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去得?”
玉杉道:“怎么就一定去不得呢?”
云赤霞道:“杉姑娘,要说,你在这些闺阁小姐中,算是吃得苦,有谋算的,可是,真到了外面,根本算不了什么的?再说了,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玉杉笑道:“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我那伤早好了。”
云赤霞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般到军中要有多难么?”
玉杉道:“不知道,只是未见得比在家里更难些罢。如今这个样子,南氏又要掌权,爹他老人家要是不在京中,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事呢?”
云赤霞道:“有我在护着你,量她不会弄出什么事来的。”
玉杉道:“话虽如此说,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真有个冷不防,叫她得了空,再等我爹回来,怕是什么都晚了。”
云赤霞道:“如今,侯爷又不是不知道这位南夫人的为人,她应该不敢做得太过的。”
玉杉道:“应该?应该的事多了。可是,咱们这府里,又有多少事是往应该上做的呢?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爹他会又宠幸起南氏来。”
云赤霞劝道:“想不出来,便别想了。杉姑娘,有些事,我这个外人不好多说,不管怎样,再过二年,你也就出嫁了,又何必闹得那么凶?好好在家中,我会护着你的。”
玉杉轻叹一声,道:“话又绕回来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您帮我把铁箫打制出来就是了。”
云赤霞道:“这是同我摆起主子的谱了么?”
玉杉道:“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哪敢在您面前摆谱呢?只是,这铁箫,您千万替我打制出来,去不去军中倒在其次,只是这铁箫,我真的有用处。”
云赤霞见玉杉执拗,料想玉杉千金小姐,不知打造兵刃要多久,便想含糊应了,将来玉杉问起,只推说铁匠尚未打好,就是了,遂对玉杉笑道:“好,待明儿天亮了,我就去。不过,这个姑娘可别着急。”
玉杉道:“也不用什么百炼钢,寻常青钢就可以,最多两天功夫,也就能得了。”
云赤霞哪知玉杉竟知道时间,便道:“两天不一定得的了。”
玉杉道:“那就三天。”
云赤霞无奈笑笑,对玉杉道:“好,我答应你,只是,若是不能成,可不许同我闹。”
玉杉道:“我闹什么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您得帮我。”
云赤霞道:“又有什么事呢?”
玉杉道:“查查南氏的兄弟。怎么就没了呢?”
云赤霞道:“这个不用查。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怎么回事?”
玉杉道:“这可奇怪,您怎么会知道她家的事呢?”
云赤霞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回四姑娘过来,同您说的话?”
玉杉道:“她那些日子,一天来三回的,谁还记得她都说过什么呢?”
云赤霞道:“那个东西,你忘记了?”
玉杉道:“有什么事,您直说了吧。”
云赤霞道:“九香断魂散怎么来的?”
玉杉听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道:“是您动得手?”
云赤霞摇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动手呢?”
玉杉道:“是啊,您便是真想替我报仇,也该先弄死南蕙香的。怎么会去弄她兄弟呢?”
云赤霞道:“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玉杉亲斟了盏茶道:“您慢慢说。”
云赤霞接过茶水,道:“一百多年以前,还是前朝庆元年间,有一位女侠崔月芝,座下大弟子有三,长者名叫铁剑银针覃秋池,二弟子名叫女方朔苏鹃儿,三弟子名叫赛公孙阎无忧。这三人皆是江湖上一时风头无两的女侠,剑术了得的侠客。那是江湖上还有小瀛洲岛岛主一轮明月傅金樽,原也是一代豪侠,后来,误入魔道,专攻毒药这等鬼域技俩,一时令人闻之胆寒,后来,三姐妹同他恶斗一场,又赶上北番南下,这傅金樽大节上却不曾有亏,也曾于京中镇守,抵御外敌。在那一场战争中,傅金樽功夫尽废,三姐妹不忍其就此埋没,便将其制毒的本领抄录整理了一部书,名叫《百毒通志》。”
梁玉杉听了,歪着头问道:“这典故又与南氏一家有什么干系呢?”
云赤霞道:“听着,这《百毒通志》与别的书不同,一共分了四卷,以四时为名,春一卷,只记各类原料采集,倒并不算十分重要。只是其顺序与寻常排序不大相同,其中还有这么多重复的。”
玉杉道:“或者当时抄得急,抄重了也未可知。”
云赤霞摇摇头,继续道:“那倒不是,等我接着说,你就明白了。那夏一卷,专门记录各种成药的配伍炮制之法。每一副药都是名字之下就是炮制之法,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不得不说傅金樽的本领高强,这上面所记的东西,拿给大夫看,都看不懂那些东西是什么。秋一卷,只在名字之下,写上用毒之法,同中毒之状。冬一卷,则是记录解毒之法。”
玉杉笑道:“这书写成这个样子,查阅起来,可是麻烦。倒不是我唐突先贤,我也不知道这几位前辈同您该怎么论,若说错了,您可别怪罪我。要我说,这几位女侠,终究是江湖人,于文字上生疏,一部书写得这样零碎,叫人看着麻烦。”
云赤霞道:“为的就是看着麻烦呢。这四卷书,她们三人,连上傅金樽的妹子傅银瓶,一人拿了一卷,便各往一处定居,有在塞外的,有在南海的,有西出昆仑的,有就在江南的,此后的几十年里,再不相见。当时,这么做,为的便是,傅金樽的下毒本事,既能留在世上,却不致叫人得到得太过容易,非得有人分别得到四人的认可,才能得到完整的《百毒通志》,否则的话,缺了哪一卷都是无用。刚才说的春卷顺序混乱,又多重复,其实,那春卷的顺序,就是夏卷所用材料的顺序。”
玉杉道:“这下子,江湖上怕是多事了。”
云赤霞反问道:“你是据什么说的呢?”
玉杉道:“这话还不好解,一部书,若是寻常收着,旁人却也不一定那么想看,这弄得这么神秘,连我这一百多年以后的人,都恨不得一一找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云赤霞道:“你这样说,也有理,只是,那四位女侠,各居一处,又都武艺高强。所以,江湖上很是安静了些年。不过,这二三十年来,却如你所言,江湖上多事了。”
玉杉笑道:“这么看,秋卷在他们手里了?”
云赤霞道:“现在,也不在了。那一日,我从您这里得知南夫人是这么给您下的毒,就知道秋卷在夫人娘家兄弟手里了,便出府去找,谁承想,待我到时,却已经晚了。”
玉杉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冤孽一场,害人终害自己。只是,这件事情,您怎么这样清楚呢?”
云赤霞道:“夏、冬两卷,都在我手里呢。”
玉杉问道:“南家夫妇,真的不是您的手笔么?”
云赤霞道:“若是我做下的,我还同你说这么做什么呢?”
玉杉道:“我与您初遇之时,您便是与人争斗,怕是也为的这个东西吧?”
云赤霞点了点头。
玉杉不由得一身冷汗,面上却还是含笑道:“那您说,这秋卷是什么人拿走了呢?”
云赤霞摇摇头道:“不知道,我若知道在哪里了,就去找了,也不会留在府上了。”
玉杉叹道:“师父这话倒是实诚。只是,这些日子来,倒是没有江湖人来咱们府上寻您,倒也奇怪。”
云赤霞道:“不瞒你说,这夏冬两卷在我手里的话,除了我自己,便只有你知道了。”
玉杉道:“您就这样信我?不怕我给您说出去么?”
云赤霞笑道:“你又能同谁说去呢?”
玉杉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传出去了,怕是不好办呢。”
云赤霞道:“我到时远远地一走,他们又往哪里找我去呢?”
玉杉道:“话虽如此说,只是,我不怕别的,我怕要是有人将我掳走,真对我用些手段,我怕是吃打不过,就招了。”
云赤霞道:“你放心,不会叫人把你掳走的。咱们府上,外人不敢乱进的。”
玉杉道:“您这样的江湖侠客,高来高去的也不敢么?”
云赤霞道:“毕竟你梁家占一个军字,除非是绝顶高手,谁招惹你们呢?”
玉杉道:“要是这样,干脆,您同我一块儿到军中去,那更安全些。”
云赤霞道:“偌大的军营,两个女人进去,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