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温亦寒这样说起,白如墨也不由愣了一下。

先前她那句“一万年对你来说好像真的不算什么”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她唯一有实感的岁月只有从现代社会渡过的那二十余年,加上这幅身体记忆中的十几年。

“一万年”这个时间对她来说仅仅是一个数字罢了,一个她要花上好久好久的时间都不一定能体会到的数字。

别说她对前世还没有足够的实感,就算设身处地去想,前世的她度过了那样漫长的岁月,在温亦寒口中也不过是“只活了一万多年”。

说起来她同温亦寒已经纠缠了几世轮回,可仔细想一想,依照温亦寒的说法,前世的九天魔尊还没修魔甚至还没出生的时候,温亦寒就已经是神界的玄天帝君了。

也许自温亦寒开始闭关,到九天魔尊出生之间这一段时间里,那时的她就已经历经了不知多少次的轮回,而在温亦寒看来,这又算什么呢?

“久到忘记时间、彻底不在乎时间”的形容让她彻底震撼了。

而她也好像明白了温亦寒刚刚愣神的原因。

如果有人告诉她,在她吃个饭睡个觉的功夫里,有的人已经过完了对他们而言十分漫长的一生,她大概也会受到另一种感觉的触动吧?

虽然平日里也会感觉到时光的流逝,但白如墨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时间”这个概念是何等的虚无又真实。

这一瞬间,她像是体会到了什么,又像是没体会到什么,正想仔细琢磨一下,就听明音小声道:“小姐,咱们一直停在这里不走,已经有人在注意了。”

白如墨猛然回过神来,发现确实不止一两个人在注意他们,毕竟他们三人现在是站在路中间的。

“是我的失误,咱们先回去再说。”

她带头往回走去,同时在识海中问道:“怎么了?”

在她回过神的那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从温亦寒那里传来的,十分鲜明的遗憾情绪。

温亦寒在识海中轻叹一口气:“你刚刚差一点就入了空明境……许是机缘未到吧。”

白如墨闻言愣了一下,继而笑了笑,在识海中说:“大概是时机不对,再说哪有在大街上入空明境的?”

入了空明境最明显的表现便是下意识地疯狂吸收天地灵气,这样特殊的境界,只要身体撑得住,那吸收多少天地灵气都是可以的。

她要是真的在大街上进入空明境,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或者招惹什么没必要的事情。

白如墨倒是想得很开,空明境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境界她都进入过两次了,这次没进入就没进入呗。

百旺城中的灵气不如失落山脉充足,而且黄阶之后再提升就不仅仅是积累灵气的事情了,就算现在进入空明境也不可能支持她再进一步。

温亦寒微微点了点头,在识海中说:“你能想得开,不惦记此事就是最好的了。”

白如墨微微垂首沉吟片刻,这才低声开口:“我不光能想开,我还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偏头看着温亦寒问:“我问你,当初我们大婚时突生变故,是不是因为你我之间有什么意见相左引发的?”

因为她是直接开口说的,跟在一旁的明音自然也听到了。

明音知道小姐这是不打算瞒着她的意思,可是听到小姐说起以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原来她家小姐前世真的同温亦寒成亲过,而且大婚当日还出事了?

温亦寒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而是思索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仔细想来,这样说倒也没错,若是当初我听了你的意见有所防备,或许就不会有现在了。”

白如墨很是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不听我的话?呵呵……”

不过察觉到温亦寒心中的悔意,她也不好再嘲讽,而是又问了一句:“那我再问你,等闲之人伤不了当时的你我,所以……”

她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是不是那日事发太过仓促,你我之间又产生了误会,我太过偏激同你动手了,所以我们才两败俱伤?”

这下温亦寒不说话了,但他浑身上下的后怕都活生生透露出来一个“是”字。

白如墨没再追问,而是在识海中问道:“你在后怕什么?是怕我记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吗?”

温亦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说:“我不怕你一点一点想起往事,我怕你突然知道……”

白如墨眨了眨眼,倒是大致想明白了。

不管当初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还是白如墨误会了什么,依照以前那个白如墨的脾气,乍一知道真相,都会按自己误会的那些去想、去看待当年的事情。

既然大婚当日她能因为误会和温亦寒动手,那转世之后自然也一样会因为误会而动手。

如果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把温亦寒怎样,那她唯一会做的大概就是杀死自己、独留温亦寒一人承受痛苦。

白如墨太了解自己了,或者说,她太了解以前的自己了。

这也就是她这次转世在另一个世界经历了完全不一样的一段人生,导致自己的想法和性格发生了变化,所以才会和自己的前世形成这种“我是她,我又不是她”的奇妙关系。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从原本那个白如墨的角度里跳出来,从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角度去冷静看待此事。

若是换了以前,可能她根本不会和温亦寒谈起这些,大概在察觉到两人之间有问题,知道他们前世大婚时发生了变故之后就会直接选择离开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笑了一声,在识海中对温亦寒说:“当初你动用禁术把我送往那个世界,让我在那边长大,对现在的你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

“至少……”略略停了一停,白如墨才看着温亦寒开口道,“你只用担心以后我会不会打你骂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在得知真相之后要死要活了。”

她的语气有些戏谑,但目光却极为认真。

那一瞬间,她察觉到,温亦寒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