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皖的脑子里有一些原身的记忆,一些不甚清晰的,生硬的记忆。

他记得属于原身回忆里的某些人名,某些地点和事情,但并不记得那些人或事情的具体模样。例如他脑子里知道有一个叫宋阳舒的人是他的朋友,但并不记得宋阳舒长什么样子。

他甚至连原身所谓的男友周行远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这还真是有些难搞。

叶皖还没等来得及稍微悲春伤秋一下,就被接到的一个电话震惊了——

“小皖皖。”电话那边的声音甜腻的吓人,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委屈巴巴的控诉着叶皖:“你最近怎么不来找姐妹们玩啦,被周哥养的太娇了吧?”

“......”叶皖:“您哪位?”

“啊!”那头的陈鹤夸张的叫了起来:“小皖皖,你没搞错吧!你居然没存我的电话号码?”

“我有存,陈鹤。”叶皖才想起来来电提醒的名字连忙补充,也不拐弯抹角,直白的问:“什么事儿?”

“啊啊啊那你戏弄人家!”陈鹤娇嗔道:“过来玩嘛,带着你家周哥一起。”

叶皖:“......”

他忍着暴怒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思索片刻觉得这个陈鹤大概是原身这个mb接客的时候认识的同僚,而那个周哥大概就是指的周行远。他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那个,我已经和周哥分手了。”

陈鹤大惊:“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叶皖:“十分钟以前吧。”

“卧槽!”陈鹤的声音居然又惊又喜的:“你被他甩了?!”

“......算是吧。”叶皖懒的解释:“还有事么?”

“有啊有啊,我说你这阵子怎么不出来,在家黯然神伤呢吧?”陈鹤了然的笑笑,活像一个皮条客:“出来,我在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叶皖被他这惊天动地的拉皮条行为呛的连连咳嗽,忙不迭的拒绝:“咳咳...咳,不用了。”

他这种拒绝在陈鹤耳朵里显然就是逃避,后者嘻嘻笑了笑:“别这样嘛,你在咱们这儿一向是很受欢迎的,你也知道呀,别被周哥甩了就失去信心了,你都跟了他大半年了,咱这儿多少姐妹眼红着呢!”

陈鹤这偏男性的中性嗓音一口一个姐妹的,可让叶皖听着真别扭,他眉头抽动了一下,继续拒绝:“真不用了。”

“你什么意思呀?”那边的陈鹤似乎是不高兴了,娇滴滴的声音冷落了下来:“叶皖,不给我面子是不是?你忘了你还欠着我钱呢?真要是让我不开心,我就去你家里找你去!”

“......”叶皖活了快要二十七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咬了咬牙,齿间崩出两个字:“地址。”

“嘿嘿,装样。”陈赫开心了:“环脂啦,快点,等你哦。”

欠钱的手短,叶皖憋屈的挂了电话,用滴滴查了半天才找到名叫‘环脂’的一家会所,手握银行卡咬牙切齿的去帮原身还债。

想他叶皖从小到大都是年级前三的那种好学生,不抽烟喝酒,不熬夜打游戏,活的像个‘别人家的孩子’标准模板,像酒吧夜总会这种声色场所,别说去,是连路过都极其鲜少的。

虽然进入社会之后,不可避免的就有些交际应酬,但叶皖也只是在酒桌上练就了还不错的酒量。每当上司经理提出要去夜店‘玩玩’的时候,他往往都是直接拒绝。

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进酒吧。

结果一踏入环脂,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局促和格格不入的氛围,就被酒保抓了个正着——

“白丸!”酒吧抓着他,一脸兴奋:“你可算回来了,赶紧赶紧,白鹤他们都等着你呢!不过你怎么......穿着这样?”

看着叶皖身上简单的衬衫牛仔裤,酒保有些疑惑的微微皱眉。

叶皖也算是明白了,这什么白鹤白丸的,估计都是在这儿接客的鸭子代称。他可能是穿越到这个身体之后脸皮也继承了原身的厚脸皮,被一群小鸭子用花称叫着,叶皖除了额头青筋微微抽动,那股子想打人的冲动竟然也诡异的降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这会所的气氛实在是有点迷离,让人晕眩。

“过来过来。”他僵硬的一路跟在酒保后面,到了个五光十色的包厢门口,一个穿着黑色漏网纱衣的白皙瘦弱男生,见到他就嬉笑着凑上来,热情洋溢的招呼着:“你可算来了!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呢?”

想必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就是陈鹤,叶皖拨开他的手,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陈鹤说了声还有点事儿要处理,他于是跟着陈鹤的步伐一起走了进去。

他暂时还不打算这么快跟陈鹤翻脸——第一次进酒吧,还是以mb的身份,满新鲜的。

估计因为原身叶皖是个行情还不错的mb的原因,陈鹤迎来送往的并没有避着他。叶皖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个个打扮的活像av男优,娇滴滴金灿灿的小鸭子凑过来攀关系,被陈鹤一个个驳回去的过程——

“你他妈这粉太厚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刘先生不喜欢妆太浓的!”

“你这打扮的不行,艳俗!回去把口红擦了,你的客人喜欢口不知道?你想弄一jb口红印子啊!”

“白清白清,你就别进去了,直接去楼上2036,把后面扩张好再去,那个客人不乐意做前戏,喜欢直接干,你能少受点罪!”

叶皖上辈子是个不管男女都没谈过恋爱的纯洁男人,一下子听到这么多虎狼之语情不自禁的把陈鹤递给他的一杯苏打水全部喷了出来,惊天动地的咳嗽!

“我去。”陈鹤被他这大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你?”

“......没什么。”叶皖尽量保持着平静,待得陈鹤打发完这群小鸭子才问:“我欠你多少钱来着?”

他听不下去呆够了,想走人了。

暧昧的昏黄灯光下,叶皖敏锐的看到陈鹤脸色一僵,随后他不悦的抿了抿唇,一双上挑的凤眼阴森森的盯着他:“白丸,你是过来诚心跌我的份儿的?”

这种混惯了声色场所的人,最在乎的无非就是‘面子’两个字。今天这个局子是陈鹤在听说了叶皖被大金主甩了后特意为他准备的,结果叶皖穿的跟个学生似的就过来了不说,还一打眼就跟他提钱的事儿。

陈鹤没注意到叶皖不明所以的眼神,连连冷笑道:“我奉劝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把你带出来容易么?你现在不过是从高枝儿上跌下来,就敢跟我摆谱?”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陈鹤该不会是原身的老板吧?叶皖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伙,自然知道这社会无论做什么都有领头上司,更何况这些当鸡当鸭挣卖身钱的小年轻。叶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保持着平静:“我没跟你摆谱,我来还你钱。”

“还你妈钱,你欠我的能还得清?”陈鹤彻底生气了,乱七八糟的开始骂:“你这意思是你今天这局子不想参与?叶皖,你是不是突然被甩神志不清了,还懂不懂这里的规矩......”

“哎呦鹤哥,您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陈鹤的火还没撒完,就被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打断。叶皖全身鸡皮疙瘩的看了过去,就只见一个涂脂抹粉唇红齿白的瘦弱小男生。穿金戴银的用纤细十指挽住陈鹤的胳膊,没骨头似的靠着,时不时扫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丸哥不愿意去,你就别勉强人家了嘛。”小男生瓷白的牙齿一咬唇角,楚楚可怜的模样:“屋里面姐妹那么多,你都看顾一下嘛!”

‘姐妹’两个字,再次让叶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觉得自己一秒钟都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滚开!”陈鹤这会儿正生气呢,小男生顺毛可谓是顺到了驴身上,他不耐烦的吼:“滚回去,这有你什么事儿?!”

小男生被他这暴戾的一嗓子吓的一哆嗦,忙不迭的跑回了身后的包厢。

叶皖见到这一幕,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这陈鹤明明能当个男人,偏偏却装的不男不女,真可谓是世风日下了。

“我看你今天来这意思,是想跟我分道扬镳?”陈鹤红唇微勾,长指一弹烟灰:“没这么容易,叶皖,你不会跟我说你忘了你跟店里签的合同了吧?”

合同?叶皖一僵,继续听着陈鹤说。

“你这半年是被周总包了,他也给店里付了钱,但现在这钱没了,你就得回来给我接客。”陈鹤冷笑:“怎么,不习惯了?想跑?”

叶皖有种吐血的冲动——这原身脑子莫不是被驴踢过?这种卖身契一样的合同都敢签!

敢问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两个月前才好不容易考下顶级律师证,前途一片光明。结果忽然间魂穿了不说,还他妈得靠卖屁股接客!

假如现在谁给他一棒子打晕能让他回到现实世界里,叶皖感谢那人全家的八辈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