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王成济跟着叶皖去到原身父母家里那个逼仄的小屋时,一进门就有点喘不过气来。满屋子的昏暗凌乱,地砖上全都是啤酒瓶子和烟头,叶城躺在床头呼呼大睡,而叶晨正带着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打游戏。

只有叶皖的母亲,那个懦弱无能的妇人嘴角挂着淤青,正拿着扫帚打扫,听到敲门声过来给他们开的门。叶母见到叶皖微微一愣,眼中似乎是有一丝欣喜似的,然后她又想起那天叶皖说要跟他们断绝关系的事情,再看看她身后的王成济律师,立刻很是不安的抿了抿唇。

叶母侧身让他们走进来,有些局促的问:“小皖,你是......你是来?”

叶皖走进去环视一圈,对这跟上次大同小异的糟心环境没什么意外的。一见到他来叶晨就立刻瞪起眼睛,气势汹汹的看他一眼把耳机摘下来,连忙去把叶城推醒:“爸!爸!醒醒!”

叶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叶皖就清醒了,一下子翻身站了起来唾沫横飞的大骂道:“你个傻逼,还有脸回来?!”

然后就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他这连番的辱骂让叶皖皱了皱眉,几次刻薄的言论差点都要脱口而出,后来想到这是原身的父母才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行了吧。”只是这口气虽然忍了,但叶皖却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他单刀直入的问:“你们想没想好要多少钱?”

“钱?”叶晨挑眉,跟黄头发一样枯黄的脸上牵出一抹近乎无耻的笑容:“哥,你怎么这么说话?一家人这么冷冰冰的谈钱不是伤感情?”

“什么意思?不想要了?”

“你的钱,本身就应该用来孝敬爸妈啊。”叶晨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爸妈养你这么大付出多少心血,你能用钱算的清楚么?”

“就是!”叶城和叶晨两父子一唱一和,重重的哼了一声,整个一老无赖的模样:“你赚的钱本来就应该给老子,每天每个月都该给!等以后老子走不动道了,你就得给老子养老送终,你现在想用钱给我们打发了?我告诉你,做梦!”

“......你们这两天把准备好的台词背得挺溜啊。”本来叶皖想和平解决这件事情,不想撕破脸搞的很难看。但原身的这几个家人分明就是社会最底层的那种老赖,给脸不要脸,叶皖干脆也不忍了:“你们不想断绝关系也好,以后一分钱也没有。”

“什么?!”叶城暴跳如雷,一听说不给钱模样好像要活吃了他:“你凭什么不给钱?!养老子是你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你不给我钱你就是犯法!”

“哦,那你去警察局告我啊。”叶皖双手插兜,笑盈盈的吓唬他:“我以前给你钱的记录我都留着呢,看看警察怎么说。”

“叶皖,你不要太过分了!”叶晨也不假惺惺的叫哥了,直呼其名的吼道:“不是你说的要给爸钱孝敬他要养活我们的么!你现在有靠山了就翻脸不认人?!”

叶皖耸了耸肩:“我就是反悔了,怎么样?”

论如何说话才能气死人这点,叶皖还没怕过谁——呃,不对,有时候他总被许程溪气到。但对付除了许程溪以外的人还是很轻而易举的,就像现在,眼前的叶晨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整个人愣住了。

“你......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见他态度如此坚定,叶晨不自觉的就有点示弱,又开始装可怜:“哥,你不管我和爸妈了,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这人小小年纪还是个演技派,说着烟圈就一红,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叶母也是,布满皱纹的脸颤颤巍巍,深深的叹气。

“怎么活不下去?”叶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演技这么好,去当演员啊。”

叶晨一愣:“你、你说什么呢?”

“别他妈听他胡说八道!反正你是老子儿子,就是对老子有赡养义务!”叶城丝毫没有危机感,嗓门贼大的威胁着:“你要是不管老子,老子就天天去找你去!我他妈又不是不知道你学校在哪儿!”

“先生,跟踪别人属于侵犯他人隐私权。”一直没说话的王成济终于开口了,彬彬有礼的措辞锋利:“这可以说是触犯了法律了,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你他妈算哪根葱啊,也敢在我家胡说八道!”叶城因为喝酒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十分可怖,阴森森的瞥了一眼王成济指向门外:“滚!给我滚!”

“先生,我是叶同学的律师。”王成济板着脸,就自带律师先生的那种高贵冷艳。他把叶城的污言秽语视为无物,面无表情的说:“我收了律师费接下了叶同学的委托,就必须对他负责。”

“律师费?!”叶城大怒,指着叶皖的鼻子大骂:“你他妈的居然把钱给这种人,你是不是钱多烧的?!有钱不会孝敬孝敬你老子么?!”

“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小儿子去出卖身体接客给你挣钱花?”叶皖突然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城,敏锐的发现叶城脸色一僵。

“哥、你、你说什么?”叶晨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皖:“你让我......你这是人说的话么?!”

“那你们逼我这么挣钱就是人干的事儿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叶皖总算是体会到了,这叶家父子就是两个不折不扣的双标狗!不,说狗都侮辱狗了。

虽然没经历过原身所遭遇的事情,但叶皖现在拥有原身的记忆——他记起来了原身是因为父亲常年赌博,家里从小就有大批高利贷公司的天天上门砸门,追债。原身为了活命,不被高利贷公司卖器官,只好去环脂挣这种难堪的钱。

不过原身有一点是比较幸运的,就是他刚跟环脂签了合同不久就被周行远包下来了,还没有在那种肮脏的地界儿沉沦太久。

原身都是因为家里的人才会这么惨,而眼前这两个人的态度......叶皖不免被气的气血翻腾,冷冷的说:“我告诉你们,我为了你们去网吧,夜店当服务生打工时候还未成年,你们已经犯法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监护人员知法犯法的话,王律师,会有什么后果?”

“监护人强迫未成年人属于虐待罪。”王律师立刻从善如流的跟上,一板一眼的说:“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谁、谁虐待他了?!”叶城一时也愣了下,但犹自嘴硬的辩驳着:“是他自己愿意去挣钱,我可没逼着他挣!”

“可按照叶同学的转账记录来看,钱就是给你花了。”王律师看出来叶城和叶晨这俩父子被吓到了,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自信满满,立刻乘胜追击道:“这点有明确证据在你无法否认,如果上了法庭,也不是你否认就有用的。”

“法庭?”叶城倏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叶皖:“你要告我?”

叶皖不否认:“有必要的话。”

“小皖,你、你千万不能这么做呀!”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母却好像受不了了似的,急急忙忙的扑到叶皖面前涕泪横流:“小皖,你把你爸告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别人该怎么说我们家哟!”

“就是!哥,你怎么能这么做!”叶晨连忙附和母亲,眼眶通红的装可怜:“不管怎么样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叶皖看着他们三个,都快吐了:“就许你们跟个吸血鬼似的逼我卖身逼我赚钱,还不许我告回去么?!本来我想着给你们点钱断绝关系就算了,但现在我他妈还就要告!告你们所有人!”

“你!”叶城气的咬牙切齿,忍无可忍,举起手就要一巴掌呼过来!

“啊!!!”下一秒伴随着他的一声惨叫是骨头脆裂的声响,叶城得到了和谭嘉荣一样的待遇,毫不犹豫的被叶皖抓住手腕狠狠的扭了过去——

“啊!”叶母看着突然大叫跪在地上的叶城,吓的连忙去扶他,又惊又怒的等着叶皖颤巍巍的说:“小皖,你居然打你爸!你疯了么?”

“我看他就是疯了!”叶晨看着叶皖完全不像之前的柔顺可欺,反倒受了什么刺激如同厉鬼的模样,吓的唇色发白:“你、你居然打爸爸,你这是猪狗不如!”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叶皖在一屋子的瞠目欲裂里淡定的笑道:“所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叶家三口见到他这么‘冷血无情’的样子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而叶皖连个救护车都懒得给叶城这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叫,直接打了辆滴滴。他想到了许程溪可怜巴巴的说每个月工资一万多的样子,犹豫了下还是把人送到了他那个医院。

不是多点手术多点提成吗,就让他给叶城做手术好了,啧啧,顺便还能多折磨一会儿这老头。叶皖心思恶毒的想着,在叶城的一路哀嚎中心情爽快了不少。

等到了医院叶皖直接一个电话给许程溪拨过去,后者秒接,声音中带着几丝笑意:“咦?你居然会主动打过来?”

“......”叶皖:“你不忙?”

许程溪正在办公室写病历,很有闲心的跟他瞎聊:“不忙。”

“那做个手术吧。”叶皖笑了笑:“我在医院大厅。”

许程溪一路跑到医院大厅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叶皖淡定的坐在椅子上。有个老头躺在地上哭天抢地,胳膊看起来都变形了,而他旁边有个苍老的女人和一个黄毛的少年不住的抹泪,但显然不是叶皖受伤了。

啧,小家伙电话里说的含糊不清的吓唬人,许程溪无奈的摇头,走了过去。

叶皖玩手机的余光就看到半截子白大褂,他自然知道是谁来了,头也不抬的说:“许医生,给你送客人来了。”

“......病人算什么客人。”许程溪走到叶城旁边蹲下了下来,稍微查看了他的伤势就联系担架把叶城抬走了准备手术。

“算啊。”叶城被抬走后,叶皖站起来跟着许程溪去窗□□款,戏谑的道:“做一个手术不是有提成的么,要不然我就给他送到别的医院了。”

“那还真谢谢你照顾我的生意。”许程溪轻笑了下,侧头看着他:“你说我要接手多少你送进来的病人?”

“......”这说的他好像很暴力一样。

不过也是,他上辈子可是个能动口就绝不动手的文明人,怎么自从穿书了之后就这么暴躁呢?这样不好,叶皖默默检讨着。

许程溪又问:“你打伤的人是谁?”

叶皖低头写就诊卡,闻言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说:“我爸。”

这下子轮到许程溪震惊了,他看了叶皖半晌,就在叶皖以为他要也用那种世俗的道德观念评价批评自己的时候,后者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他的脸蛋,声音轻柔的问:“你爸爸欺负你了?”

叶皖一怔,他一向讨厌许程溪在公共场合碰自己,而这次居然没有推开他。叶皖鼻尖一酸,感觉声音有些发涩:“他是个大混蛋。”

“嗯,能看出来。”许程溪在前台收费惊恐的眼神里毫不避讳的夸奖安慰‘行凶者’:“你打的好。”

叶皖忍不住笑了,缴了费之后看旁边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的许程溪,有些纳闷:“你不去做手术吗?”

“今天又不是我值班。”许程溪耸了耸肩:“是老朱。”

靠,那自己白给他送来一个赚提成的客人了!

不过他不做手术也好,要不然自己一个人回家也挺无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适应了二人世界的叶皖如是想着,等许程溪换好衣服下来,一起上了车。只是这路线......似乎不是开回家的。

叶皖诧异的抬眼看他:“你要去哪儿?”

“你心情不好,回家也容易胡思乱想。”许程溪打转方向盘,开向熟悉的酒吧,笑着问他:“喝酒去怎么样?”

“......你想跟我拼酒?”叶皖笑了,难得在许程溪面前找回了一丝自信:“我酒量很好的。”

大学毕业后就跟着事务所一帮老油条混迹于酒桌,叶皖觉着自己的酒量即便不算千杯不醉,也多少算得上是所向披靡了。

许程溪闻言一顿,不禁玩味的笑了笑。其实他一开始只想着带叶皖去小酌几杯,压根没什么‘拼酒’的念头,不过小朋友居然主动提议了,还挺跃跃欲试的模样......

“对啊。”许程溪不想破坏他的性致,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这个提议,挑衅道:“我酒量也不错呢。”

叶皖眼前一亮,里面立刻燃起了一丝斗志。

许程溪看在眼里,不禁了然的笑了笑——他这段时间算是发现了,小朋友可是相当看不惯自己这个服务到位的‘小情人’,总是被他逗的火冒三丈。但叶皖十分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本事是胜过他的,不管是哪方面的。

今天晚上,他一定不会少喝。

不出许程溪所料,两个人到了吧台在酒保的服侍下,一人面前摆着一排小杯子的高度数洋酒。这东西叶皖以前常喝,知道自己的量在哪儿,他此刻的心情被叶城搞的郁闷再加上许程溪的挑衅,当即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呵呵。”叶皖喝完后看着许程溪给酒保小费的动作,嘲笑道:“你用我的钱打赏别人,还真是计划通。”

说着的时候,他又喝了一杯,还不忘催促许程溪:“你也喝,别耍赖!”

许程溪顺从的拿起杯子抿了口,看着叶皖两杯下肚就有点红润的脸色,不禁微微挑了下眉——这小朋友酒量真的有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好?

然而不止他怀疑,叶皖自己也有些懵逼,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脑袋有些晕。喝两杯酒就晕的情况,在原来的他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等等!原来的他......叶皖一怔,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自己这酒量莫不是在原身身上没有用武之地?这不应该啊,他思想是自己的啊!而且记忆里原身在环脂待过,也没少陪周行远出席酒局啥的,酒量居然很差么?

这下子可真是弄巧成拙了,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要跟许程溪拼酒叶皖感觉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忍不住鸵鸟一样的趴在了茶几上。

“嗯?”许程溪看着他都有点涣散的目光,故作不明的笑着凑近:“小朋友,你醉了么?”

“......”

“你不是酒量很好么?”

“......”

“这才喝了两杯啊。”

“讨厌。”这具身体很容易喝酒上头,叶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感觉脑袋晕晕的。他好几年没醉过了,完全不知道自己醉后是什么模样,只觉得耳边一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吵的烦人,叶皖忍不住皱眉嘟囔道:“你好吵。”

呵,是真的醉了,许程溪放下酒杯蹲在趴在茶几上的小朋友面前,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他醉酒的模样。叶皖皮肤白皙,杯酒熏染的红色就明显极了,一直蔓延到耳根,修长漂亮的白皙脖颈,还有暧昧的领口里......

“你在看什么?”叶皖忽然开口,声音和醉了的人一样都呆呆的。

许程溪的声音带了一丝喑哑:“看你。”

叶皖听到许程溪声音,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开开合合性感薄唇,清隽而舒缓的扬了起来......许程溪为什么这么像个牛郎,自己是在做梦么?

面对叶皖酒醉后呆滞的花痴目光,许程溪笑了笑:“好看么?”

“你的衣服不对。”以为自己又在做羞耻梦境的叶皖第二次脸皮比第一次更厚,看着许程溪漆黑的瞳孔大言不惭的指使着:“给我去换上羽毛装!”

许程溪:“......”

他没听错吧?

“还愣着干嘛?”叶皖踉跄的直起身子,揪过许程溪的领口‘霸气十足’的说:“把鞭子拿来。”

许程溪忍不住笑出了声:“拿鞭子干嘛?”

“能干嘛,我要抽你呗。”叶皖皱眉,不满的看着他:“你这次怎么不哭了?”

这下子,许程溪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叶皖醉糊涂了,只不过醉了说出这种话,那他平常都在想什么呢?许程溪的黑心肝在叶皖迷迷糊糊的时候彻底暴露出来,循循善诱着问:“小朋友,你把我打哭了么?”

“还没来得及打呢,你就哭了。”上次那个梦让叶皖几乎是惊悚到了骨子里,喝醉了都记得一清二楚,还不忘笑眯眯的嘲笑他:“你说你是零来着。”

零?这个他还真没有经验。许程溪修长的手指轻轻逗弄着叶皖线条精致优美的下巴,意味深长:“你问我这个问题干嘛?想干我?”

“嗯......”叶皖想了想,艰难的点头:“算是吧。”

啧,他还真没想到这小朋友还有那么远大且不切实际的念想呢。许程溪笑了笑,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懒洋洋的向后一仰,一副任君欺负的魅惑模样:“你是怎么□□我的?”

在酒吧包厢里特有的迷离灯光下,白衬衫黑裤的许程溪靠在黑色的缎面丝绒沙发上就像是跌落泥潭的白天鹅,诱惑极了,甚至比那次梦里穿着羽毛装被绑在椅子上更诱惑。

叶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整个人从沙发背上滑下来坐在软软的地毯上,挪到许程溪旁边。

“其实包了你用来养眼也挺好的。”叶皖在梦中毫无顾忌的说着大实话,暴露出他对许程溪这张脸蛋实际上已经垂涎许久的事实,登徒子似的掰过忍笑的许程溪的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粉色的薄唇,叶皖忽然觉得自己这六十万包养费不能白花——他一口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