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思咏自小就是个粗神经的人,是出了名的没有眼力见不会看脸色的存在。格!格*党&小说可就算是他这样的人,此时此刻也看出来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气氛的不对劲儿了。
“呃。”裘思咏难得有‘尴尬极了’这种情绪,在一片莫名其妙的低气压中惴惴不安的问:“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什么。”叶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的用一只手来来回回的按着另一只手的指关节。
叶皖的确是没有想到他准备好了要跟许程溪说却一直没来得及说的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裘思咏捅出来了。但短暂的恍神后,叶皖又觉得多了一丝轻松——反正早晚是要说的,这样由别人捅出来倒好。
他下意识的忽视了许程溪的表情,全程没有转头,忍着脑神经的混沌疲惫的应付了一下裘思咏:“大概是这件事吧。”
“哦哦,这的确是个好机会。还是你厉害,咱学校一共没几个名额还有你的。”裘思咏感慨了一句,又问:“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叶皖勉强一笑,故作平静地说着:“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去。”
“说的也对,没准以后能拿到藤校的研究生和博士学位呢。”裘思咏不无羡艳,却也有着一丝不舍,直白的就开始提前预热分开的时候了:“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叶皖:“......”
“咦?许医生,你不吃了么?”裘思咏眼神捕捉到旁边的许程溪面无表情的把饭盒盖子扣上扔进垃圾桶里,忍不住问了一句:“可你还没吃几口呢,你不饿么?”
怎么许医生的表情也仿佛变的异常难看了起来——难不成金字招牌王大姐今天的鸡腿真的做毁了,这一个两个的吃了之后表情都跟吃shi一样。
“是不太饿。”许程溪忽略着空虚的胃部,转头看向叶皖,话确实对着裘思咏说的:“同学,方便让我和叶皖单独说几句话么?”
“......哦。”裘思咏觉得有些怪,但却下意识的被许程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所震慑,不由自主的就变的听话,乖乖的离开了。
临出门裘思咏还觉得很奇怪——怎么许程溪那么斯文温柔如沐春风的人,刚才一瞬间给人的感觉那么冷冰冰的呢,就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教室的门‘咔哒’一声合上,伴随着这声音室内的气氛也仿佛突然紧张了起来。叶皖脸色和唇色都苍白的厉害,转过头定定的看着许程溪:“你想说什么?”
许程溪抿了抿唇,单刀直入的问:“真打算去国外了?”
叶皖:“是。”
许程溪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收拢成拳,一向请悦的声音里有一丝隐晦绵延的烈火冰河:“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天之前吧。”叶皖问什么说什么,坦白的很:“导员告诉我有一个交换生名额,藤校的,坦白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这么‘磊落’的态度,一瞬间忽然让许程溪有点泄气——就好像这段时间他一直太自信了,自以为算无遗策的各种方法让他膨胀成了一个大大的气球。此刻叶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一下子就把这个气球戳破了,一地狼藉,一地碎片。
叶皖前段时间,好像只是短暂的喜欢了他一下。
“......挺好的。”那些本来想说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许程溪自问没有任何的资格去阻止叶皖追求更好的前途,他只得勉强笑了一下:“大概要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叶皖睫毛颤了下,他一直盯着许程溪的眼睛,刚才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里面有一丝情绪破碎的感觉。叶皖生性冷漠,对别人一向狠,但他现在有点不想看许程溪的眼睛了。
叶皖盯着自己的桌面,慢慢的说:“可能本科毕业就会回来,也可能在那里读研究生......或者别的。”
言下之意就是,没准,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也没办法向许程溪‘报告’一下。
“你......牛逼大发了,藤校的名额都能拿到手。”许程溪除了眼神微微空洞,又恢复成了平日那种巍峨不动的气定神闲,故作打趣的挪喻着他:“什么时候走?”
“可能就这一阵吧。”叶皖轻声回,细长的手指轻点着桌子腿:“大概就这一个月吧。”
距离这个月结束,还有不到十三天的时间。许程溪目光微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五分钟的时间,让他清晰的明白了什么叫镜花水月,海市蜃楼。美好的时间往往都是短暂的,虚假的。只是他更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就仿佛在一个半长不短的假期中,好不容易把老师留的作业没日没夜的全部做完,拼着挣着终于看到一丝曙光的时候......老师又留了更多的作业。
失望,许程溪自嘲的笑了笑,终于开始接受‘老师’可能根本不喜欢他的事实。其实叶皖表现的一直都不加掩饰,很明显的厌恶他。只是偶尔他白皙的耳根微红,对待自己的时候那不一样的情绪总容易让人自作多情。
这世上还有比自作多情更让人觉得难堪的事情么?许程溪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切实际的总觉得这作业他能做完,他想试试。
于是许程溪沉默半晌,看着叶皖平静的侧脸果断的问:“在走之前,你要不要谈一个恋爱??”
叶皖手中抓着的笔在许程溪这句话后‘啪’的一下落了地,掷地有声。
“你......”叶皖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对着许程溪有这种‘不可置信’的情绪了,然而这次最为强烈:“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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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再走之前要不要试着谈个恋爱?”许程溪笑了下,掩去眼底的一丝疲惫,静静的看着他:“跟我。”
“你疯了么?”叶皖这次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忍不住皱了下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是不是我说的每句话,你都以为另有目的。”许程溪苦笑:“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你谈个恋爱。”
不像之前的满腹谎言的包养,和现在扭扭捏捏的暧昧,他就是想认认真真的和他谈个恋爱。心无旁骛的那种,就算他明明知道叶皖还剩下十几天就要走了。可能去美国英国加拿大,就是不会再这里,S市。
“......你别胡说八道了。”叶皖分明觉得许程溪这提议是千疮百孔的漏洞,但拒绝总是很艰难,他半晌后才开口:“我没兴趣来个一夜,或者是一周的谈恋爱。”
“谁说一夜或者一周了?”许程溪一挑眉,语气淡淡:“等你走了,咱们就异地恋。”
叶皖:“......”
“不管几年,你早晚会回国的吧,除非不打算回国......”许程溪一顿:“那就到时候再说。”
其实他最怕的,就是叶皖一去不回了。s市这么大,他们碰到尚且不容易,条条大路,一个转弯就有可能错过,更何况广阔的全世界。
“抱歉,我不能。”窒息的气氛中,过了好半天叶皖才说话,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声音都带着一丝感冒混沌的浊气。十分累的模样,却也十分坚定:“我不喜欢这种藕断丝连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种仿佛走在悬崖边上瑟瑟发抖惴惴不安一样所谓的‘恋爱’,说实话也不喜欢这个时机,什么地方都让叶皖感觉不对。就好像许程溪兴致所起,就随口提了一样。哪怕他......有点喜欢许程溪,但不完美的感情,他宁可强迫症发作的不要。
“是么?”许程溪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颇为失落。
其实叶皖的拒绝本就是在意料之中——他是一个再冷静理智不过的人了,怎么会接受这么疯狂的建议。自己刚刚也只不过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最后搏一把罢了,搏一把叶皖到底有没有点喜欢他。
果然,他放弃了这个提议。
许程溪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不易察觉的微讶:“几号走,到时候......我送你。”
其实他还有话想说——
到国外你怎么生活,那的东西那么难吃,你又挑食。自己还不会做饭,厨艺那么差,苹果都能削成骷髅头。
还有......
【去几年?好多年吧。】
等你回来,我又老了一些了。
其实他不是不介意自己的年龄的,只是许程溪往往对自己其他方面更有自信。而他现在终于确信,无论他什么样子,都打动不了叶皖了。
离开学校的时候,许程溪拨了个电话——
“他在跟你说官司不打了的时候答应就好,撤诉吧......不需要什么理由缠着了。”
没吃饭的胃隐隐作疼,手机里噼里啪啦的每一天都有看也看不完的消息。曾经他会大略翻翻看有没有叶皖发来的消息,今天过后,这个习惯也没必要了。
......
叶皖这个本来只是感冒的小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秋的关系,竟然发展的逐渐缠绵起来,流鼻涕打喷嚏咳嗽三部曲一个不落的好生折磨了他一段时间,直到月末他要离开的时候才转好。
但声音听起来依旧哑哑的,鼻音浓重。他早就把家里的备份钥匙寄了一个给宋阳舒让他帮忙照看着点,走的那天是早班机。叶皖本打算独自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到机场,没有通知任何一个同学和朋友......除了许程溪。
毕竟那天都说好了让他来送的了。
虽然他们从那次教室里就没有再见过面,也没有再联系过。只是许程溪非常守约,叶皖拎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就发现许程溪已经把车启动开到楼下了。
早上六点钟天刚大亮,还带着一丝清晨特有的露水气,他靠在车门上抽烟,火光忽明忽暗。半个月不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许程溪瘦了些。
叶皖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就看到许程溪向这边望过来,掐灭烟头上前拎起他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哪个机场。”
“南站的。”
“在国外自己一个人小心。”路上,许程溪边开车边忍不住叮嘱他:“外面乱。”
他这语气有点像在叮嘱离家的小孩子一样,叶皖不由得笑了下,简略的答:“会的。”
“你脾气不好,在国外可不要轻易动手。”许程溪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吐槽,反正表情是一本正经的:“尤其是美国,神经病持枪都合法,枪击案每年都很多。”
“......你是在故意吓唬我么?”
“哪有,不放心而已。”许程溪说着,打开车里的小暗格抽出来个东西扔给叶皖,飞快的说:“搁在身上,没准辟邪呢。”
叶皖接过,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平安节,他新头微微一动,忍不住问:“你去求来的?”
“是啊。”许程溪笑了下,声音懒散:“在寺庙前面跪了三天三夜,捐了几摞子钱呢。”
叶皖:“......真的假的。”
其实这种话听着就像骗人说笑的话,但叶皖现在深知许程溪是个什么都能干的出来的人,听了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结果许程溪侧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多出来一丝莫名其妙:“当然是假的。”
许程溪:“我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
叶皖果断道:“你还是闭嘴吧。”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陷在柔软的座椅里,一副补眠的架势。许程溪趁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在说话,专心开车。只是去机场的路再远,也早晚会到的。
下车之后许程溪执意帮叶皖提行李,却在安检那关卡壳了——工作人员不让闲杂人等进去,靠刷一张帅脸也没用。
“行了。”叶皖抢过许程溪手中的行李箱,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你走吧。”
许程溪最后看了一眼叶皖乖巧黑发下精致白皙的半张侧脸,点头:“好。”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毫不留恋的模样。
他应该是气急了,叶皖默默的想。在过安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幸好清晨机场的人少,没有排队的。他可以毫无阻碍的看到许程溪清瘦修长的背影,步伐稳健,没有回头。
叶皖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转身一鼓作气的走了进去。
......
其实在昨天晚上,一向鲜少回许家的许程溪难得主动回去了一次过夜,问了连云熙一个问题——
“妈,问你一个跟教育有关的问题。如果老师留了许多作业,需要别人去点灯熬油才能做完,你会让孩子坚持做么?”
“......既然是作业就得做啊。”连云熙完全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但还是遵从本心的回答了:“无非就是多受点累少玩一会儿啊,那也不能不写作业啊。”
“你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干嘛?”
听完连云熙的话,许程溪静静的琢磨了半晌,忽然觉得其实很有道理——自己想要的东西,吃点苦受点累也要得到才行,怕什么,哪怕叶皖极有可能是他这辈子写不完的一本作业。
许程溪忽然感觉这些天萦绕于心的郁结之气渐渐消散,进而豁然开朗。
在送完叶皖走出机场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