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小刘氏正在屋里的榻上闭目休息,旁边一个丫环跪在旁边给她捶腿,她的心腹张嬷嬷进来了。

“夫人,刚才我家小儿子三柱从外面庄子上办事回来的路上,见到一个小孩儿,递了一封信过来,说让他务必当面交给夫人。”

“嗯?”小刘氏慢慢地睁开眼睛,神色一凛。这是干什么?她是谁?她可是堂堂安平侯府的侯夫人!怎么什么阿猫阿狗得都敢到她面前递话了?

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张嬷嬷,这是不是年纪大了,老了,糊涂了,啊?这样的事居然也敢拿到她面前来说?

张嬷嬷一看小刘氏的样子就知道,她家主子生气了!

“夫人容禀!”张嬷嬷苦笑着解释道。

“讲!”小刘氏摆了摆手,刚才捶腿的丫环施了个礼退了出去。

张嬷嬷又看了看侍立一旁的扶柳,欲言又止。

小刘氏一看这架式,明白这位心腹有什么私密说要说,又摆了摆手,扶柳也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夫人,不是老奴非要给夫人找不痛快,实在是,这个小孩儿说,这封信关系到夫人的生死。他说的如此严重,老奴也怕耽误了主子的事儿。”张嬷嬷小声回道。

她心里也委屈坏了,她这么做图什么啊,还不是因为她对夫人的耿耿忠心?她忘记了,小刘氏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她也落不到什么好。

小刘氏一听皱了皱眉。

嚯,这是哪里来的二五百,也敢来威胁她了?她可是当朝的超品夫人!连长远侯的吴氏都没怕过,还把对方挤兑走了,还怕一个小瘪三的威胁?

“信呢,拿出来我看看。”小刘氏伸出了手道。

张嬷嬷从怀里把信掏出来,双手递给了小刘氏。

小刘氏接过,把信封撕开,信件打开。

“小爷最近缺钱,三天后午时,也就是二十六号的午时,拿一张纸,写上‘’’请小爷查收’,把这张纸和三万两银票放在一起,再加上一块小石头,包在一个包袱里,扔到槐花胡同三十六号的院子。如若不然的话,嘿嘿,别忘了,你当年李代桃僵,可是欺君之罪!小爷一个不高兴,给你抖落出来,后果自负!”

小刘氏一看,眉头一皱,脸也变得有些扭曲。

“这是哪个王八蛋,竟然讹到老娘头上了。”小刘氏一着急,直接就开骂了。

“夫人?”张嬷嬷也预料到,这封信肯定没好事,不然能说是事关她家夫人的生死吗?想来多半是威胁她家夫人了。

只是,倒底是拿哪件事威胁的呢?她也有点好奇。

小刘氏把信递给了她。

张嬷嬷也瓜了,脸色不由有点发白。

这事儿要是捅出去的话,估计她们全家都活不成!

“你现在就让你家老大,去通县县城,看看郑家人怎么样了,是不是他们搞的鬼。”小刘氏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郑家人。

当年的事儿她办得很隐秘。心腹张嬷嬷亲自出马,再加上她的儿子和儿媳,以及被换掉孩子的郑家夫妇,应该就没人知道了。

这事应该不是张嬷嬷干的,毕竟这事儿如果露了风声,她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他们一家子。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对自己挺忠心的。再说,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呢,生死都是她一句话,这么做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很可能钱还没要到,就要到河里喂鱼了。

排除了张嬷嬷,也就郑家人嫌疑最大了。

“夫人,难道是郑家?………”张嬷嬷不由睁大了眼睛。

“你现在就安排,先去看看吧,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来报我。”小刘氏当下急忙道。

“是。”张嬷嬷一听,赶紧下去布置了。

“慢着---”小刘氏又道。

张嬷嬷回头,“夫人---------”

“让你家老二,去打听下,这个槐花胡同三十六号,看看主人是谁。”

“是!”

张嬷嬷转身去了。

当天傍晚,张嬷嬷来回事儿了。

“那个宅子,去打听了,是太尉胡秋的小儿子胡达的外宅。胡达喜欢一些小娘子,然后抢过来会带到那个院子中。有一回,还见一个被抢的姑娘的哥哥在门口闹事。”

-------------这个地方是周安精选出来的。

------------根据周安前世的记忆,胡达很喜欢欺男霸女,仗着有个牛逼爹,坏事做尽。当然,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个姑娘被欺负后,家里人去告状,结果衙门的老爷还把她爹打了一顿,说她们讹诈,把她爹关了半年。人放出来就不行了。后来赶上有人帮诚王爷物色能生养的姑娘,她爹多年前帮过的一个人得知了消息,就到她家去问了问,说要是姑娘想走这条路,就帮忙打点打点。

-------------说来诚王爷和当年的老安平侯差不多,年过六十了,都没儿子!人家老安平侯当年好歹还生了一堆女儿,诚王爷是也就年轻的时候有过一男半女,都夭折了,后来后院妻妾无数,楞是一点动静都没了。说起来人家诚王爷那边要求还不低呐,姑娘要年轻的,年老的人家诚王爷也看不上啊,最好姑娘兄弟多的,光生女儿的人家,诚王爷是不想沾的。他已经老了,时间不多了,要用在刀刃上!

------------这姑娘一想,自己被欺负了,也讨不到公道,亲爹还因此送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也许这也是一条出路。心一横,就答应了。这姑娘就凭着家里有七个兄弟脱颖而出,进了诚王府。这个姑娘进了诚王府没多久,就怀上了,生下了诚王爷唯一的儿子,孩子生下来,诚王爷爱得不得了,当下就请封了世子。给儿子的生母请封了侧妃。

------------儿子生下来后,这位新出炉的侧妃就找机会跟诚王爷哭诉当年被胡达欺负的情景。诚王爷有子万事足,一听,儿子的娘家居然有这样的遭遇,不行,儿子还小,不能放着这么一个大号儿的仇人在眼前晃啊。这宗室嘛,爵位肯定是一代不如一代,影响力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父母为子女计,必为之计深远。怎么着,也要趁着他们夫妻都在,把儿子眼前的蒺藜全拔了!

-------------这诚王爷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当然,王妃娘家也挺给力的。世子出生后,就养在了王妃膝下,诚王妃和诚王爷夫妻多年,感情深厚,自然对这个儿子也是视如已出。于是,没过多久,偌大的一个太尉府就倒了,胡太尉因为贪污受贿被抄家流放,胡达以前的事儿都被翻了出来,斩立决。胡家就这么倒了。

---------------算起来,这个时间点,那位未来的侧妃娘娘已经怀上四五个月了。

-------------说白了,周安也不怕周家和太尉府结仇影响自己,反正太尉府就是个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

不过现在的太尉府,对大家来说,还是个旁然大物。

*

小刘氏心说,你胡达干的这事儿要是有人参的话,最起码胡太尉就是一个治家不严。

胡达你都能这么惹事了,还敢在外面拉仇恨,你爹知道吗?

“你家老大回来没有?”小刘氏低头想了想,又问道。

张嬷嬷摇了摇头。“按理说,这个时辰,早该回来了。”

小刘氏皱了皱眉。

情况不妙啊。

“夫人?------”张嬷嬷等着小刘氏进一步的示下。

“先等等,看看你家老大回来怎么说。”小刘氏觉得,还是先看看郑家是个什么情况。总要摸清对方的来路才好下手。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张嬷嬷的儿子回来了。

“郑家全家不见了,小的打听了下街坊四邻,说是他们有被人坑了,赔了一大笔钱,生意做不下去了,前些日子卖掉了宅子和铺子,回乡下去了。小的又连夜去了乡下,一打听,说他们全家都没回去。还有,甜儿小姐前些日子出嫁了。”

“什么?”小刘氏一听,当下脸就黑了,被刺激得腾得站了起来。

这些年来,因为时机不够,她也就一直没派人和女儿联系,主要也是怕女儿知道了实情露出点什么来,被郑家套了话去。如今,她肚子里又怀上了,找了好几个大夫,都说应该是个儿子。她还等着儿子一生下来,就安排郑家夫妻去见阎王,然后把女儿以义女的名义接过来呢,到时候凭侯府的家世,给女儿找个好女婿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一个没注意,郑家就把女儿嫁出去了?

他们怎么敢?

“难道他们不知道甜儿是侯府的嫡长女吗?”小刘氏骂道。

张嬷嬷母子对望一眼,心里不免吐槽,我的夫人呐,这些年来,你可是从来没在郑家露过面,也没派人跟郑家联系过,人家怎么可能知道哟?

不过他们也知道,小刘氏在气头上,这话还是憋在心里得好。

“他们把甜儿嫁到哪里去了?”

“说是…………一个秀才,就是有点远,离着通县有两三百里地呢。因为太远,街坊们也没跟着去的。都不知道地儿。如今,郑家搬走了,就更没人知道了。”张嬷嬷的大儿子回道。

------------------------------因为郑有材跟郑甜儿说过,家里生意被人盯上了,郑家说跟街坊们不要提婆家的具体住址,得到了郑甜儿的高度配合,因此,街坊们只知道郑甜儿要远嫁了,要嫁的是一个秀才,秀才家里颇有家资,郑家给郑甜儿的嫁妆是夫家当地的一套宅子和五十亩地。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这夫家没来迎亲吗?”小刘氏不解,按道理说,这样的喜事,街坊四邻的应该去凑个热闹才对,然后遇到婆家的人,不得多问几句吗?你家是哪儿的?家里条件怎么样,家里都有什么人之类的。

大家对这种谈资应该是最有兴趣的了。

“这个,小的问了。说是迎亲的没来通县县城,双方说好的,郑家送亲到半路,夫家迎半路,在路上汇合。”

“那街坊们没有人跟着去帮忙送亲?”小刘氏又问道。

“小的问了,因为太远,郑家也没上门找帮忙的,大家就都没去。”

小刘氏一听,更生气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些做街坊的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啊?邻居嫁闺女,居然也不知道送一程。

“那当初也没添妆吗?”小刘氏不死心地又问道。

“小的问了,添是添了,郑家搬到县城的日子不短了,这些年来,街坊们嫁闺女,郑家也没少添妆,娶媳妇,差不多也都送了礼,这次街坊们也都添了,只是,问起嫁到哪里去,郑家人也只是说几百里地之外,这到了几百里之外,平时和街坊们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大家也就都没在意,没细问。”

小刘氏一听,更生气了,在心里画了个圈圈,诅咒这些街坊邻居们,一点爱心都没有也就算了,对方不说难道就不问了吗?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甜儿的去向,啊?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得磕八卦的那个劲儿哪去了?

张嬷嬷母子两个看了看小刘氏那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都低着头没敢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去触霉头。

“我要你有何用?”小刘氏眼神狠狠得瞪向了张嬷嬷的儿子。这去了一趟通县,去了个什么呀?郑家去哪了没打听出来,甜儿嫁到哪去了也没打听出来。

蠢货!

“夫人息怒,是小的没用。”张嬷嬷的儿子只得低头请罪,心里也委屈得很,这郑家分明是被人盯上了,这才赶紧跑路的。人家有意隐瞒,街坊们又怎么问得出来哟?

“夫人,接下来-------”张嬷嬷心疼儿子,连忙转移话题,抬头望向小刘氏。

夫人呐,你训我儿子有什么用,赶紧的,想想接下来怎么着吧。这都火烧眉毛了。您当年可是换的世子呐,这可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哎!

一旦被发现,是要被砍头的。到时候安平侯府族老族少们也不可放过你,不可能允许你死后埋在周家的祖坟上,将来的下场必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让我想想,你先下去吧。”小刘氏指了指张嬷嬷的儿子。

张嬷嬷的儿子施了一礼,飞快地退了下去。

“你说…………这是胡达搞的鬼,还是有人借胡达的名义搞事?”刘小氏抚了抚额头,抬头看了看张嬷嬷。

这事儿,除了张嬷嬷,她还真没别人可商量。

如果是胡家搞的鬼,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是有人借胡达搞事,那这个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