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只有两个可能,要么真的,要么假的。

要是真的,还则罢了,要是假的,无非就是以下几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周家得罪过他,或者靖国公府得罪过他,他才会想办法搅得周家家宅不宁。不过这点和高僧的人设有些不符,手段也有点太温和了些,当然,不排除二十年后他还有后招。

至于第二个可能,就是周家或者靖国公府得罪过别人,或者有人和周家有仇,而机缘巧合,闻法欠了人家很大的人情,所以,需要他张这个口来还这个人情债。

第三个可能么,就是闻法欠了他们府上柳姨娘或者她的娘家人的人情,柳姨娘想着用这种方法,把正妻所出的嫡子打压下去,她所出的庶长子正好上位。事实上,现在建安侯府闹成这个样子,她还真算得上得利者。

还有就是,皇室不想建安侯府做大,因此,在太后娘娘的示意之下,闻法才引导着,让建安侯府的精力尽量往同室操戈的路子上去,另外,也希望靖国公府和建安侯府离心。确实有不少当皇帝的,见不得底下的臣子们关系太好。表面上,说得希望君臣团结一心,共建盛世。心里却喊着“打起来打起来。”当然,依靖国公府这么刚的态度,这个方法也算成功了。

周安决定去他娘那里打听一二。

“安哥儿来了,正好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我正要找人给你送过去呢。”苏氏一看儿子来了,展颜笑道。

“太好了,我正想着,有几天没吃这个了。”周安笑道。

不一会儿,一个丫环端了一盘桂花糕上来。

“娘,这些年为了孩儿,你受苦了,辛苦你了。”周安坐在床榻上,动情地说道。

一般当娘的遇到这种情况的,九成的都会嫌弃儿子克亲,像苏氏这样的,对儿子照样这样疼爱的,为了儿子和婆家硬刚的,真的很少很少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靖国公府做为开国公府,自有底蕴,家族培养的姑娘,特别是嫡女,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要跟亲儿子过不去。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是我儿子,我不疼你疼谁呢?”苏氏摸摸儿子的脑袋,笑了笑。儿子命好命歹的,都是她的亲儿子,总比周定那种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亲。想让周定记在她名下,想都不要想。

“娘,要是你再生一个弟弟就好了。”周安道。要是下面有个同母弟弟,将来世子之位给了弟弟,也省得建安侯府和靖国公府这么僵持下去了。

“娘自从嫁到侯府,一直不孕,婚后六七年才有了你,已经是上天垂怜了。”苏氏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给儿子添一个同母兄弟,哪怕妹妹也行啊,将来两个孩子也能守望相助。要是再生个儿子的话,世子之位也不至于这么空悬着,毕竟,嫡子在,爵位没有给庶子的道理。对安哥来说,爵位将来落在同母弟弟手里,总比落在庶兄手里要强。可惜皇天不肯从人愿呐。

周安明白了,他娘可能是不易受孕体质。

“娘,闻法是怎么成为高僧的呀?”从他有记忆以来,闻法就一直是个高僧,就是一座高山一样,高来高去的,但他高在哪里,还真说不清楚。

“说起来,那会儿还没你呢,十五年前吧大概,我想想………嗯,差不多就那会儿,太后大病一场,好多太医看过都说情况不太好,眼看着人是不行了,后来还是贵妃举荐,秃驴………闻法出手,”

苏氏管闻法叫秃驴说顺嘴了,不过毕竟是说到皇家的事儿,苏氏觉得称秃驴好像有点不太好。

“闻法出手后,太后才得以康复。从那以后…………”闻法就成高僧了,还是太后娘娘亲自认证的。

“噢!”周安心说,怪不得。闹了半天,原来闻法是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

这个时代,玄医不分家嘛,这个闻法,是以医术,在太后面前立起了高僧人设。其实这个高僧的称呼,与其说是赞美他的佛法精深,不如说是对他医术的肯定。可人家是僧人嘛,又是救了太后娘娘的恩人,这高帽子肯定是要戴起来,就成高僧了呗。

“还有,大概是你一两岁那年,朝中派使臣出使鞑靼,本来按以往惯例,一般是半年就会回来,结果,过了九个月,也没有消息。后来太后娘娘就派人去见闻法,闻法竖了一根手指头,果然,一个月后,使团归来。”

有点墙外开花墙内红的感觉。

高僧人设竖起来后,他又反过来进入玄学领域,这就有点像后世一个唱歌的,他唱歌水平不太好,就先去演戏,结果,演技不错,红了。反过来又回来当歌手,这时候,知名度已经打开了,大家说起来,就是知名歌手谁谁谁。

然后这个一字,周安太熟了。后世信息爆炸,这样的段子听得太多了。有三个人去科考,临行前去找一个算命的问他们能不能中,算命的没有说话,比划了一个一字。

只有一个中,只有一个没中,一起中,一起没中,都是它。不管怎么样,都是准!准!准!

同样的,一个月也是它,一个季度也是它,一百天也是它,一年也是它,只有一个人能回来也是它,一起回不来也是它,使团里有一个坏人也是它,朝中有一个奸臣致使使团回不来也是它,鞑靼王庭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想让使团回来还是它。

基本上,周安初步判定,这个闻法大师是个爱立人设的。

至于他为什么给自己玉佩,一个勋贵之家,主子们在家也好,出门也好,家丁护卫小厮丫环婆子的,都是配的齐齐的,哪就容易出意外了?

出了事的,多半都是人为的,只不过有时候首尾让人抹平了查不出来而已。

事实上,勋贵之家,帝都有一家算一家,要说哪家能二十年一直太平,还真挺难的。首先,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嫡枝庶枝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啊。后宅的哪个女子又愿意甘居人下了?争宠,陷害,让别人流产,这都是宅斗的基本保留项目。就是那种家里后宅干净的,一夫一妻的,家中的爵位也难保不被人惦记。

一块玉佩,进可攻,退可守。

出了事,是周安命太硬,没出事,那就是他的玉佩的功劳,他慈悲为怀嘛。

“这个秃驴!老天真是不开眼,这厮居然还活着,真希望哪天一道雷下来劈了他!”苏氏恨恨地骂道。涉及不到皇家的事儿,闻法在周安他娘口中又恢复成了秃驴。

周安点了点头,表示强烈同意。可不是嘛。

事关家人性命,周安觉得,还是要去查一查闻法大师的生平资料,越详细越好。

*

“少爷,闻法是康平初年到天德寺剃度的,今年五十六岁。陇西人氏,他刚来京城的时候,是带点陇西口音的。”周安的书房里,阿砚回道。暂时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

今年是康平二十九年,算下来,闻法是二十六岁左右到天德寺的,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从小就养在寺庙的小沙弥,而是后来经了一些世事才看破红尘出家的。而且,还非常有能力,从一位外来的剃度者,经过十来年的时间,就做到了方丈的位置。

这是个有故事滴男人!周安在心中给他贴了个标签。

“除了我以外,他还给别人批过命吗?”周安问道,这一点非常重要。

“听说,当年有个书生,因为生病,花光了钱财走投无路,想着寻死,后来遇到闻法,他给书生批命说,将来定会否极泰来,后来这位书生果然走了大运。”阿砚道。

嗯?看来这个闻法还有两下子。

“这位书生现在哪里?”周安皱了皱眉。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知道。这也是听寺庙外的一个住户说的。他也是听别人说的。闻法一般不给人算命,只是………”

“偶尔遇到有缘人?”周安扬了扬眉。

闻法的架子还是很大的,当年明明是他话里留了钩子,才引得他爹建安侯亲自去找他,还要三顾才能见到呢。

“对,对,据说就是这样。”阿砚点点头。

“还有吗,别的有缘人的资料?”

“有个南来的客商,叫袁子臣,来京城做生意,结果,货到了京城,被人骗了,赔得一败涂地,借住在寺庙,偶遇闻法,说他还能东山再起,闻法赠了他回乡的银子,后来这名客商成了当地的巨富。”

又是一个有缘人!又是外地的!周安心里嘀咕道。

“京城本地人,他给算过命的,还有别的人吗?能找到的?”

阿砚摇了摇头。

周安长长出了一口气。和自己想的差不太多。除了他以外,其他的都是传说,不可考。

最后,周安管他娘借了两个管事,去跑一趟陇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同时,周安发现,京城也有许多的老字号寺庙。像靖国公府,常去的就是白露寺,那里香火也非常旺盛。至于建安侯府,常去的就是天德寺了。当年周安他娘嫁过来的时候,陪着婆婆礼佛的时候,也是去天德寺的,后来闻法给周安下了这样的批语后,又改成白露寺了。这些年,陪祖母去天德寺上香的都是周安的二婶张氏。

-----------------------我每次去了香油钱都没少添,你却让我大庭广众下不来台!老娘不来了!不得不说,对闻法和天德寺,苏氏心里也是有意见的。

京城的权贵圈,特别是女眷,几乎都有礼佛的爱好。孩子要科举考试,要烧香,希望佛祖保佑孩子科举顺利,家人出远门,要烧香,希望佛祖保佑家人平安归来。没孩子,要烧香,希望佛祖保佑香火能代代相传,女眷有孕,要烧香,希望佛祖保佑母子平安。

像他娘,也是从小就在白露寺烧香烧惯了的。此时此刻,周安特别想去见见白露寺的住持

他娘在白露寺烧了这么多年的香,虔心礼了这么多年佛,怎么说,香火情总是有的吧,他决定去探探这位住持的口风,对闻法,您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