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公社人员配置并不太多,赵副社长中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随便扫了那么一眼,发现没看到张社长和刘副社长。

“咦,怎么没见老张和老刘啊?”赵副社长随口问道。

“张社长去下面大队里检查工作了。刘社长我刚才经过他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还在里面写东西。”张社长的秘书小王拿着一个饭盒子走了过来。

赵副社长当下眼色一暗,也说不上什么来,反正赵副社长就是直觉情况有点不大对劲儿。这个张社长,平时和他面和心不和,两人没少暗中较劲儿,偏偏,他又是正的,从职位上压了自己一头。

昨天吴青如刚来过公社,他第二天就去检查工作了,由不得他多想啊。

“检查工作?”赵副社长开始不动声色地望了小王一眼。。

“嗯。”秘书小王点点头,排在了赵副社长后面。

“去了哪里?”赵副社长追问道。

“说是………杨家河,刘家河,张家河都转转。要是时间充裕的话,再去公社中学看看。”小王答道。

杨家河!

在他看来,刘家河也好,,张家河也好,公社中学也罢,,更像是张社长放出来的□□。搞不好………张社长就是冲着吴青如去的。

其实他对吴青如没什么情份,吴青如想回城,找到了他,公社里知青这块儿的工作,就是他主要负责的,吴青如长得不难看,他也就笑纳了,两人成就好事,也就是一段露水姻缘,他是想着,到时候给对方办好回□□额,双方也就算两清。哪里想到,吴青如会怀孕了呢?

怀上不算,昨天还找上了他!他当时不想去见这一面的,可要是不去,就怕她嚷嚷出什么来,到时候就是能脱身,过程也会很麻烦。

她还知道蔽人耳目,说明是不想戳穿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也不想逼急了对方。

详细情况,吴青如说得也不多,他只知道吴青如怀孕后,想着先把事情安在一个叫杨子恒的知青身上,结果,被杨大队长带人戳穿了。

要他说,这个杨大队长也就是没事了吃饱了撑的,谁碰上这种事不是同情女方啊,直接让两人原地结婚不就成了吗?可以把这个事儿捂住,还不影响大队争先进。他倒好,还非要分个一二三四五出来!

还有那个姓杨的知青,也真是的,这是好事嘛,正好白得一媳妇,一分钱彩礼不出也是使得的。简直是脑袋被驴踢了,偏偏就不同意!矫情!

吴青如说想着让他帮忙拿个主意。可要他说,要么把孩子打了,要么先找到一个人先结婚,把这事糊弄过去。

可是打孩子吴青如死活不乐意,说喜欢他,爱慕他,想为他生个孩子。这话他是半信半疑。可吴青如不乐意,他也真不好强迫对方打掉,真逼急了,谁知道她会说什么有的没的。

唯今之计,也只好是先找个人和她结婚了,他的意思是,先从老家村里找一个,以他现在的职位,愿意交好他的人还是不少的,找个人选并不难,也好控制。只是吴青如说不想要没文化的,说太粗俗,说不到一块儿去。

他正琢磨着找谁合适呢,张社长就下乡了。

“你怎么没去?”赵副社长好奇地问道。领导下乡了,秘书却留了下来,这事也怪怪的。

小王心说,我留下来就是为等你的呀。等着你来问话我来答嘛。当下羞涩地挠挠头,嘿嘿一笑,“张社长走得急,正好有几份文件挺重要的,张社长说让我赶紧赶出来。”

“正好我也要去下面检查工作呢,没准还能遇上老张咧。”赵副社长心里确实不放心,准备下午去杨家河转转。也赶紧拿话铺垫。

千万不能让吴青如把自己招出来,这吴青如要是落在张社长手里,会不会挖出萝卜带出泥,把他供出来?

到时候可是一身腥呢。

不行,他得赶紧去看看,不管怎么说,先把吴青如稳住再说。

迅速扒了几口饭,赵副社长骑上他心爱的自行车,直接去了杨家河。

到了杨家河大队部,正好刘副队长刚从里面出来。

看到赵副社长,刘副社长先是一愣,然后热情地迎了上来,“赵社长,您怎么过来了?”

“我下来看看。咦,其他人呢?”赵副社长支上车子,背着手,进了大队部,大队部只有刘副队长和梁会计在。

“我们大队长带人去地里检查工作去了。”梁会计答道。

“不错,不错。”赵副社长点点头,笑呵呵地转身,心说,该不会是正在对吴青如搞斗争吧?

他有心想问问张社长来了没有。再一想,问的话就有点刻意的感觉了,一听就是他这趟是冲对方来的,反正只要出去转转,马上也会知道的,不如不问。

“领导,领导。”梁会计一伸腿,挡在了赵副社长前面。“好不容易来了,喝口水再走,喝口水歇歇再去吧。”

梁会计的举动让赵副社长也是一楞,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大队里有事儿想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

那…………能有什么事儿呢?多半就是吴青如的事儿了!

“哎,老梁,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赵副社长伸出右手轻轻推了推梁会计肩膀。虽然他猜着是这么回事儿,可这事真要光明正大的说起来,人家是出于对他尊敬,热情好客,才想着多留他一会的,他撕破脸就落了下乘了,会显得自己不可理喻。

当然,他要是闪到一边,也能过去的,之所以用推的,是因为他心里确实有点不痛快,很有可能,在张社长和他之前,对方站了张社长。

他推一下,也是敲打对方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这厮重量还不轻,他一只手楞是没推动。

关键是还不能用两只手。两只手都上场面就不好看了。

赵副社长的脸色不由有些冷了下来,然后快速调节好表情,闪了一步,从旁边过去了,回头指着梁会计笑骂道,“怎么?难道你们大队部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不成?”

他能怎么说?现在就翻脸吗?总不能节外生枝,容易耽误时间。

“瞧您说的,怎么会?怎么会”梁会计赶紧诉说自己的无辜。“何着我这热情好客,还让您误会了。”

“赵社长,我给您带路吧。”刘副大队长追了出来,边走边道。

“不用,不用,忙你的去吧,”赵副社长摆了摆手,出了大队部。“检查工作嘛,就要看基层最真实的一面。”

“这………”刘副队长站在大队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

“回去吧,回去吧,要是跟着,我就真该生气了。”赵副社长佯怒道。

刘副队长只得站在门口目送领导。

从大队部出来,赵副社长先从牛棚那块儿去转了转,几个下放的知识分子都在附近干活,然后赵副社长直奔知青大院。

现地是下午时间,知青大院空无一人。应该都去上工了。

唯一让人稍觉安慰的是,一路走来,并没有听到村人聚集的声音,一般要是有男女关系的事,都是要大队全体集合,然后进行批判的。

想到这里,赵副社长不由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等会儿,去地里转上几圈,今天这趟下乡就齐活儿了。

唉,吴青如的丈夫人选,找哪个合适呢?得赶紧把这事儿办了,不然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赵副社长加快了脚步,从大院出来。正好和一个小青年碰了个面对面。

青年眉清目秀的,十六七岁的年纪,面上稍微带着一点稚气。

“小同志,你怎么回来了?”赵副社长不由板着脸问道。他看了下表,也就两点多点,还不到下工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儿,对方明显是旷工了。

“我是身体有点不舒服,请假了的。”小青年低头小声答道。

“小同志,你有没有看到张社长?”

“有,有,有。张社长来我们这视察了,人可好了,跟我们这些知青说话都和和气气的,特别平易近人。”小青年连连点点。

想来张社长今天一行应该不是来斗争吴青如的,不然哪有时间去跟知青们和和气气。赵副社长琢磨着,彻底放下心来。

他就说嘛,按理说,这种事,杨大队长肯定会捂着的,怎么会愿意让上边知道?想来他刚才是错怪了梁会计了,对方之所以会想着阻止他去和社员同志们接触,并不是在他和张社长之间站了队,是怕吴青如的事让他们知道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想通这些,赵副社长刚来的时候那股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甚至如果他要在这事儿上做点文章,反将张社长一军的可能性也是有的,等他回去得好好谋划一番。

走到村口的时候,离他二三十米远处,一个青年的脑袋冒了出来,看到赵副社长后,又迅速退了回去。

赵社长眼尖,当下就发现了,“站住,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应。

赵副社长紧走几步,看到一个青年躲在玉米秸垛里,只是没有藏好,露了点痕迹。

“出来吧,都看见你了。”赵副社长厉声道。“我是公社的副社长赵宝生,你是哪个?在这里做什么?”

遇到这种事,就得先声夺人。

“什么,社…………社长?”青年赶紧从垛里钻了出来,脑袋上还顶着几根秸秆,看样子十分可笑。

青年低着头,还有点大舌头。

“请你立刻汇报,你在这里做什么?”赵副社长又重复了一遍。

青年手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大家都在地里辛勤劳动,只有你,在这里逃避劳动,按道理,是可以抓你去劳改的。”现在农民,有几个懂法的啊?赵副社长决定先吓唬吓唬再说。

青年猛得抬起头,望了赵副社长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嘴,又把头低下了。

“你想想,如果你去劳改,你家里的爹娘怎么办?你要是成了坏分子,他们在大队里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太好过。”赵副社长谆谆善诱。

路上除了他们俩,再无一人,甚至鸟雀都不见一个,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寂静。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起来。

赵副社长并不着急,饵他已经下了,就等对方上钩了。

赵副社长挽一挽袖子,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开始计时。

二十三分钟后,青年开口了,眼中满是凄楚,“我要是说了,就算不会劳改,也会被大队长收拾的,我家里人照样没好日子过。”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到时候你去公社找我,我为你做主!坚决不允许大队干部给社员们小鞋穿。公社里一直严厉打击这种行为的。你们要学会尝试着同不良风气做斗争啊,今年公社的先进个人名额,你要努力争取呀。”

赵副社长攥了攥拳手,严肃地说道,同时暗示,只要你说,先进份子少不了你一个。

“哎!那个,我们村,有个知青,未婚先孕了,前两天还闹了一场,今天,这不是张社长来检查吗?大队长就怀疑是冲这事儿来的,大队长说人把她带到这里,说等张社长走了再放她出来。让我在这里看着。”

有领导撑腰,这个青年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啥都说了。

“嗯?这不是非法拘禁吗?”赵副社长一听,得,这下帽子有了。

“不是啊,不是啊。”这个青年一听,慌了,赶紧把两只手都伸出来摆了摆。

“大家都有工作,每天要下地干活,吴知青自从怀上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已经闹了好几场了,严重破坏了大队里社员们的团结,还借口身体不舒服,老请假,也起了不好的示范作用,如果人人都像她这样,大队长也没法管啊,今天,是在这给她分派了任务,让她在这里刨笤帚;赵社长你不知道,平时好多人都想要这个活儿咧,又干净又轻松,还晒不着。”

“刨笤帚?”赵副社长惊讶不已,女同志,干这个活儿,能干得好吗?要是手里活松点,那刨出来的笤帚能用吗?

“是啊。”青年点了点头,十分不解赵副社长为什么惊讶。

“这么说,那位什么吴知青,就在这里?”赵副社长心说,自己有必要去见吴青如一面,给她吃个定心丸,先把她稳住再说。

青年点了点头。

“带我去看看。”

“这…………大队长说咧,不让她见着公社里的干部咧。“

赵副社长都气笑了,你把你们大队长卖都卖了,现在再说这个,是不是晚了点儿?

“就在后面的小树林里。那块儿树挺密的,就是下雨也淋不着。”青年一指身后。

赵副社长往前走了三十来米,看到下面是一个坡,大概有四五米的垂直距离,底下是一片密林,林里柳树,杨树,榆树,杏树,桃树都有。

吴青如正在树林里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吭赤吭赤地刨笤帚。

“我下去看看。”赵副社长木着脸道。

“社长---------------”

“嗯?”赵副社长脸又黑了,心说,你还想拦得住我还是怎么着?

一看赵副社长表情,青年当下就怂了,利索地把嘴巴闭上了。

赵副社长下了大坡,看到了吴青如。

看到赵副社长,吴青如也有点惊讶,脸上还有些微红。

看到吴青如身后十来米处有个大缸,赵副社长特地走过去看了看。老话说,隔墙有耳,有个戏文不就是吗?官府审案,怎么打都没人招,官员就把两个嫌疑人放在一起。一看屋里没人,两人还对了遍词,对完后,栓他们的桌子里面被人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大活人,手里还拿着纸笔。

还好,大缸里放的是水。

“那个事儿,你不用着急,人选我已经帮你物色了。”赵副社长开口道。

“得快点,杨大忠说,七天内一定得赶紧把婚结了。今天都是第二天了。”吴青如还是有些急的,她可不想去劳改。

“其实,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现在这个情况,养孩子也麻烦。”经过今天这一出出的,赵副社长还是觉得,要是孩子流了的话,就一劳永逸了,省得心惊肉跳的,到时候就是吴青如想攀扯他,也没有证据了,到时候他一推二六五,说有人要陷害他就完事了。

“我………我是真的爱慕你,才想着为你生孩子的。”吴青如睁大了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赵副社长。

本来她只是想回城,没想到怀上了。

就是回了城,以她家里的情况,也安排不了工作。正好对方又没儿子,要是她肚子生个儿子出来,过两年谋划谋划,没准能当个副社长夫人呢。

“我………”赵副社长听到这话,最起码在这刹那间,他还是有些感动的,他明明都有媳妇了,对方居然还愿意为他生孩子!

一时间,赵副社长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复对方。

只是,没等他感动完,吴青如旁边五米远的干草堆突然动了起来,有人从地上破土而出,首先爬上来的,是杨家河的计分员杨小利。

杨小利上来后,把手一伸,拉上来的,有张社长,以及杨家河的大队长杨大忠,还有两个他叫不上名字来的壮年。

“赵建设,早就有人举报过你,利用知青回城名额,骗奸女知青,有你这样的害群之马,是我们队伍里的耻辱,今天,可算让我们抓了现形了。”张社长指着赵副社长骂道。

赵副社长差点晕过去,大意了,他光注意旁边大缸了,居然没注意地底下居然有地道!完了,全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段改了三次。

本来刚开始想的是分别给两人投了个小纸条,然后两人大晚上去约了一下。都码完了,再一想,没道理啊,都闹在这样了,傻子才会在见到小纸条后就去赴约!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人头吗?

然后,就卡文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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