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商在古代

作者:岛里天下

“五十文?,数清楚些,离了手差上数目可别来这儿闹腾啊。”

码头边上一群赤膊男子正围成一圈,里?头是个长衫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个账簿。

郑江停离的远,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可瞧着人一身汗淋淋的男子从人群里出来都在清点银子,大抵也猜了出来是在结账。

他瞧着其中有个体格儿偏瘦的男子正用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脸,面容十分熟悉,细细一看,竟是富月斋的张赋。

在富月斋上工时,这小子时常在他手底下打?杂,很多酒楼里的弯弯绕绕还都是他告知的,一来二去两人混的挺熟的。

他记得张赋对外话不多,虽然在富月斋里?默默无闻,但手脚勤俭,很少?被管事的训话,不知差事儿干的好好的,如?何忽然来码头干体力活儿了。

“张赋,我就说你不适合来码头干这些卖力的活计,这口饭可不是谁都能来吃的。你说你在大酒楼里当伙计多好,银子稳稳当当儿的拿,咋就不好好把握着。”

郑江停正想上前去同张赋打?声招呼,忽的上来个方脸愣头青猛的勾着了张赋的肩膀。

两人瞧着年纪相仿,不过愣头青脸黑黢黢的,不如?张赋清秀,愣头青也不顾张赋的脸色一直大着舌头说话:“俺娘还老夸你有本事能在大酒楼里干轻巧活计,这不,还是来码头了。对了,你娘怎么样了,听俺娘说年前就得了咳嗽病,现在还没好,这病到底能不能治啊?”

“咱隔壁巷子的老于,那个跛子,你记得吧,前儿就是老咳嗽,咳着咳着就来了口血,时下家里都摆过丧........”

听到这儿一直未曾开口的张赋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楞头青被张赋的态度惊在了原地:“我能有啥意思,不就是关心你娘两句嘛?你横什么!”

“我娘就是年前染了些风寒,很快就好了,不劳你费心!”

“谁风寒那么久不好,我看可别是痨病!谁他娘的要费你的心,有本事就别求着我给你介绍码头的差事儿。”楞头青把肩膀上的汗巾一甩,手臂捅进衣袖里?,嘀咕了一句后不理会张赋,大着步子就去了。

郑江停老远瞧着张赋垂着的手骤然间捏成了拳头,怕人冲动上前给愣头青一拳头,到时候龃龉恶化,事态就更严重了,他赶忙喊了一声:“张赋,你怎么在这儿?”

前头的人闻言回过头,捏紧的拳头松了开,几步迎了过来:“郑师傅。”

人走近了,郑江停才看见张赋略微单薄的肩膀上有一大片红印子,码头上的货物重,一袋子货物大几十斤压在肩膀上辗转,若是体力不济,很容易闪着腰身,损到筋骨,张赋这种显然就是才来码头不久,否则肩背也不会留下很明显的淤痕。

“你这是怎么了,如?何来码头做事了?”

张赋挠了挠后脑勺,虽然年岁上他比郑江停小不了多少?,但是在他面前总跟个小孩儿似的:“码头上搬一艘船的货就有五十文?钱,银子来的快又多。”

郑江停没有来码头干过,但是大抵也是知道这码头的深浅,虽说一次性就能拿五十文?,若是船主大方些,给的还能再高点,但是码头上也不是天天都有活计,前来当搬运的男子不少?,很多时候即使有船都不一定?能挤得上去。

另外,若是在装卸货物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船主也是不管的。

他睨了张赋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揭开食盒,端了一碗肉末茄子盖饭递过去:“饿了吧,把衣裳穿上吃点儿,虽说要开春了,这阵儿风还凉着,可别染了风寒。”

张赋忙了一上午,干的又是出力气的事情,因是新人才来,怕船主觉着他偷奸耍滑做事儿不伶俐一直埋头干,时下肚子早饿了,闻着喷香的盖饭,他巴不得直接来个两大口。

油炒的茄子条儿上还能看见肉末子,菜下是一碗大白米饭,这些可都是好吃食了,他如?何会好意思要郑江停的饭菜:“我不饿。”

郑江停只差看见人咽口水了,他把碗塞过去:“饿不饿的我还能不知道,啥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以前在富月斋两人可没少?捞菜吃。

张赋在裤腿上擦了好几下手心,怪不好意思的接过饭碗:“谢谢郑师傅。”

两人寻了个石墩儿就在码头边坐下,郑江停瞧着身旁的人大口吃着饭,一边还不忘夸赞饭好吃,他等人吃了好一会儿才道:“现在能说说是咋的了。”

张赋咽了口饭,情绪低了下去:“我被管事的开除了。你走后不久,富月斋里?裁了几个杂役,原也没有我的,后头不知咋的管事突然就来给我结了工钱,让我别去了。”

“差事儿做的好好的,谁愿意走啊,咱这些平民老百姓找个稳当的差事儿不容易,都得靠着那点儿工钱养家糊口,我本想着再去求求管事看能不能把我留下,谁知道管事儿的把我裁了是为了让他新纳进门的小哥儿,他小媳妇儿的弟弟没差事儿做,于是就把我裁了空个位置,好让小舅子顶上。”

郑江停眉毛一拧:“这管事当真是喜欢给亲戚寻差事儿,富月斋的厨子是他大舅子,伙计是小舅子,只怕富月斋做事的都要成他家里人了。”

张赋摇了摇头:“同样是给人做事儿,廖建章都娶的起小媳妇儿了,咱还在愁活计。”

郑江停宽慰了几句,小老百姓的日子难,他也是知道的。

张赋叹了口气:“俺娘病了,我想请大夫给她好好看看,可是她舍不得银子,说是给我攒着娶媳妇儿的,死活不肯用银子,前儿还把我请去家里的大夫给气走了。我也不怪她,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晓得我现在没了差事儿日子难,这不只能瞒着她来码头卖力气,哄着她说找着稳定的差事儿了。”

说着,他不免更加忧心:“方才郑师傅怕是也瞧见了,我得罪了介绍我来的人,怕是在这码头难混,但愿别的船主能继续让我卸货。”

郑江停正欲开口,忽的眼前本就不大的太阳一黑,两个壮硕的男子立在了跟前,张赋刨饭的手都给顿住哦了。

“二位可有事?”

“方才我们好似听你吆喝了两嗓子,可是卖饭食的?我们闻见这哥儿们吃的还挺香的,老远都是香味儿,就过来问问。”

郑江停闻言一喜,方才光顾着跟张赋叙旧了,差点儿忘了正事儿,殊不知时下码头上好些人都在瞧着他们。

他当即打开食盒,热情道:“是卖饭食的,两位可要买一份?荤的十八文,素的十五文?。”

听着价格两人对视了一眼,嘀咕了几句。

“有茄子的,木耳的,还有小铺儿最为火爆的番茄炒蛋,有菜有米饭。”

听了价格有了些犹豫的两个男子闻见食盒里?的香味儿,顿时又有些动摇了,不由自主的靠近郑江停,眼睛瞄向了食盒:“还不止一种,瞧着倒是还不错。”

郑江停有心做成生意,放低声音道:“卸货是体力活儿,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不是,二位要是瞧的上这饭食,我给二位便宜一文?。”

张赋还不知郑江停开起了饭馆儿,当下却是知道这是在做生意,赶忙也附和道:“这饭食当真是好吃,可比下馆子点个小菜要划算多了。烹香,不信你们闻闻!”

说着,张赋当着两人的面狠狠刨了几口饭。

两人被说的很是心动,咬了咬牙:“给我来个荤的,今儿船主大方,多开了五文?钱!”

“你要你的荤去吧,我就要素的。”

“好嘞!”郑江停道:“二位来选选想要哪份。”

随后一个选了一份宫保鸡丁,一个选了番茄炒蛋,两人端着大碗去了一边。

如?此开了个头,没用郑江停再去吆喝宣传,两个男子同船卸货的朋友过来凑热闹,一些闻着饭香味儿的也来瞧稀奇,不一会儿郑江停身边就围了好些人,颇像船只上发钱的管事一样。

“这也忒贵了,买两个大饼不也能管饱嘛。”

“大饼里?有肉有菜有饭啊?能放一道比吗。”

“闻着倒是馋人,只不过兜里?紧啊。”

郑江停抓住话头:“人生在世不就是图口饭,隔三差五开个荤腥怎的了。”

“小老板还真会说话,是这个儿理咧!给我来三份!”

“吼!阔气!”

人群一阵唏嘘,挤进来的是大船的发钱管事儿,笑眯眯的付钱买了三份儿,郑江停拎着来的两个食盒顿时就只剩下两份饭了,围着的人眼热,见状想买而又在观望的人赶忙掏钱:“给我留一份儿!”

郑江停的两食盒饭一抢而空,全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没有买到的人还有些遗憾,问了他明日还来不来。

人散去后,张赋还沉浸在卖完了饭食的喜悦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郑师傅的饭食是要收钱的,他可不能吃白食,正要掏钱,郑江停似是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一下子抽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又要跟我客气了。”

张赋收回手,知道郑江停的脾气,在这码头上拉扯也没什么意义,以后寻着机会再请他喝个小酒就是了。

“郑师傅现在在哪儿上工,怎的送起饭食来了?”

“我前不久开了家饭馆儿。”

郑江停简单的同张赋解释了一下现在饭馆儿的情况。

张赋闻言乐呵:“郑师傅真厉害,自己开起小铺儿可比在别处受气强。你做的饭这么好吃,在码头上卖真是找对地儿了。”

郑江停今天来试了试水,反响确实不错,以后每日都来的话饭馆儿就能多添不少?生意,但是目前也有了难事儿,要在饭点儿出来卖饭食铺子里?的人手就不够了。

寻思着,他瞧了张赋一眼:“你想不想跟着我干?”

张赋略微错愕,码头又苦又累,有今朝的活儿不一定?有明天的活计,要是能跟着郑江停干那当然好啊:“我当然想啊!郑师傅,我真能跟着你干吗?”

他两眼冒星光,乐意溢于言表,郑江停笑了一声道:“你别光顾着高兴,我丑话可说在前头。饭馆儿才开不久,铺面儿小,给你开的工钱比不上富月斋。再者,你若是真要跟着我干,主要的差事儿就是像我今天这样出来拉生意。你别急着拒绝或答应,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若是你觉着恰当,那明儿你就到旺民街来找我。”

张赋闻言后,从喜悦中沉浸下来很多,他觉着郑江停说在理,于是应声道:“好,我听您的。”

郑江停同张赋说好以后,两人就在码头告别各忙各的去了,郑江停在码头上耽搁里?不少?时间,还得回饭馆儿里继续忙。

回到饭馆儿,今儿他不在,生意萧条好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在吃盖饭。

邹筠迎上来接过他手上的食盒,颠颠轻轻巧巧的,她诧异道:“都卖出去了?”

郑江停颔首:“都卖了,码头上买的人不少?。”

“卖出去了就好,将近十份咧,咱中午来饭馆儿的客人还没那么多。”邹筠抱着食盒,笑的温和:“我把碗拿去洗了,你赶紧去炒菜,有一桌客人点了酸菜鱼。”

“好嘞。”

许是听说了厨子不在,整个中午饭馆儿里的生意都有些冷清,其实自打大年过后生意就不如?之前好了,要不然郑江停也不会那么着急出去拓展生意。

他把鱼做好后,亲自给久等的客人送上去,还送了一盘子干果。

这桌客人走后,就再没个客人进门来,上午的食材准备的丰厚没怎么卖出去,索性下午都不用准备食材了。

午间饭点儿过后渔翁吆喝着到旺民街来,郑江停见着成色不错,鱼儿活蹦乱跳的很精神,于是买了两条草鱼和鲢鱼。

“纤哥儿,拿六十文?钱过来。”

他把选好的两斤左右的鱼装进木桶里?,纤哥儿闻声过来结账。

“老伯今日竟过来这边卖鱼了。”

渔翁瞧着纤哥儿,两人寒暄了几句。

“你们认识?”

“认识的,以前我常在老翁那儿买鱼。”

郑江停想起来之前纤哥儿确实爱买鱼回家吃,大的小的,草鱼鲢鱼鲈鱼各色都有,想来他是很爱吃鱼的,说起来这些日子夙兴夜寐的忙碌,都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他偏头看向埋着头正在看鱼的小哥儿,问道:“想不想吃鱼?”

“嗯?”楚纤有些意外,想自然是想的,郑江停做鱼很和他的胃口,如?此一来本就爱吃鱼的他更爱吃了,不过他心有犹豫:“吃鱼太麻烦了吧。”

处理费功夫,又还得烹饪,郑江停日日围着锅灶已经很累了。

“无碍,今儿客人不多,咱们晚上就吃鱼。”郑江停折身去选鱼,相中了一条大圆肚子的红尾巴鲤鱼:“就这条怎么样?”

老翁笑道:“鲤鱼肉质细嫩,最适合烹煮了。”

纤哥儿见郑江停把鱼都拿起来了,也便没再拒绝,眼角微弯:“都听你的。”

渔翁走后,郑江停趁着无事儿就把晚上要吃的鲤鱼先给去鳞腌上,鲤鱼不太大,晚上蒸着吃也不错,等着过段日子天气暖和了,他去买点鲤鱼苗拿去村子养在稻田里,等稻花飘香的季节抓起来,鲤鱼正是鱼籽饱满的时候,那煮上一锅才叫美。

不过趁着开春,他还想种上一片辣椒,煮鱼做菜没有辣椒实在是太难了。

正思索着,纤哥儿喊了他一声:“蔡凛来了。”

郑江停闻言把鱼上了盐放在一边,擦了擦手出去,蔡凛有一阵儿没来了。

“番茄又成熟了不少?,我摘下就给你送来了,还是新鲜的。”蔡凛将马车停在饭馆儿门口,脚一抬从上头跳了下来,跟着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个挺高的小哥儿,都快到蔡凛的下巴了,相貌不算出色,但五官长得也很是周正,人很勤快,下车赶忙就帮着蔡凛搬着箩筐下来,劲儿还挺大,一口气都不顿就跟着蔡凛把箩筐送进了屋里?。

虽未听到介绍,但郑江停猜测这应该就是蔡凛时常挂在嘴边的林哥儿了。

郑江停也上前去搬番茄,这回的番茄不如?上次收的多,但是也足够用一段时间:“饭馆儿里的番茄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我正说要去村里?摘,没想到你倒是先送来了。”

“天气慢慢暖和了,村子里?都在忙着耕地咧,我也是忙着耕种,我把你家里的那几亩地也给耕出来了。”蔡凛凑到他跟前小声道:“林哥儿帮我耕的。”

虽说现在两人已经不分你的地和我的地了,但是人独自就把地耕了还是得感激一下,这么听他一说,郑江停倒是不知是谁成全了谁了:“你倒是厉害,都能把人往自家地里拐了,还能带着来城里。”

“害,他帮我耕了地,我说了要到城里买一盒胭脂送给他的,让他一起来选。我都跟他说好了,等我挣了钱就把村子里?的茅草房改建成瓦房,到时候再去他家里提亲。”蔡凛趁着林哥儿出去的功夫,咬着声音撞了撞郑江停的肩膀:“咱们都互通心意了,我连他的手都没拉过,哪里能跟你比,啥都没有表示就能背到小哥儿了。”

郑江停斜着给了蔡凛一手肘,这小子还记着之前纤哥儿去村里?的事情,他沉着语气道:“别胡说,我那能跟你的一样嘛!”

蔡凛嘿嘿笑道:“你硬要说不一样我也拿你没法子。”

“得了,今儿不跟你多废废,我还要带着林哥儿去逛逛咧。”

郑江停瞅着人嘴巴子都快裂到耳根子了,嗤了一声:“你就嘚瑟吧。”

“大柴,等等。”邹筠闻声出来,手里?还提了块五花肉,估计得有一斤多:“拿着回家吃。”

“哎呀,大娘,这怎么使得!”

蔡凛连连往后头推:“小时候您就爱拿东西,时下我这么大年纪了您还送。”

他频频给郑江停使眼色,当儿虽然过了年,肉价下去了些,但是也不便宜啊,郑家虽然开门做生意了,可这不是也刚刚起来嘛。不料郑江停非但不帮他说话,反而拿起肉往他怀里?塞:“让你拿着就拿着吧,这是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村里?的庄稼还得你照料着,过两日我也要来村子里?一趟。”

郑江停都发话了,他也不好继续推脱:“得,那我收下了。你来村里?一趟也好,土豆还等着你来瞧。”

“成。”

郑江停送着蔡凛出去:“番茄熟了你自己也留下些吃,不要我来说了。”

“那还用你说,我傻呀。林哥儿来耕地的时候,我也送了些给他吃,不过没让他家里人知道。”

“得,你做事儿我心里?有数。”

蔡凛爬上车,正要赶牛走,林哥儿急忙道了一句:“这就走了,你带的小菜可要又拉回去?”

“瞧我这记性。”蔡凛挠了挠头,接过林哥儿手里?的篮子,里?头装了些蒜苗大葱小青菜,还带着些露水,很是新鲜:“地里才摘的。”

你来我往的把东西送着,虽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郑江停心里?却暖洋洋的,他拎着篮子同蔡凛挥了挥手。

纤哥儿从柜台前来把他的篮子街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还在看呢。郑哥是不是中意像林哥儿那样的小哥儿?”

“啊?”郑江停从暖意中惊醒:“可别胡说,那是蔡凛看中的人,过阵子都要上门提亲了。”

“我哪里胡说,方才你盯着人家瞧呢。”

郑江停一本正经的慌张解释:“我老早就听蔡凛提林哥儿,一直没有见过,今儿见着人难免瞧上两眼,如?何能叫盯着看。”

楚纤敛眉笑了一声,郑江停慌乱的样子和他平日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很有一点可爱,他当然知道郑江停不可能对好友的心上人有意思,这只不过是他抛的一个话头而已。

“我瞧见林哥儿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个很能干的小哥儿,男子应当都喜踏实而会操持的小哥儿吧。郑大哥呢,是否如此?”

这话还真说到了郑江停心坎儿上,以前他的择偶观念就是找个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孩儿,可是来了这里?以后,慢慢的觉得不只是女子,小哥儿其实也行,但后来日日奔忙在温饱线上,他也没有再去想这些事。

今儿听楚纤这么一说,他忽然觉着也不尽然要踏实能干贤惠的:“也不能太片面的看待能干吧,有的人擅长做家中的事务,但是又有的人身体弱一些,不擅家务而擅长算账,针线活儿一类的,也都是能干啊。”

“嗯?”

面对楚纤的疑惑声,郑江停恍然间才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怎么这么像特地在说他,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不禁头痛,两人朝夕相处下,久而久之的他都觉得纤哥儿什么都是最好的了。

“没什么,我先去忙了,还得把新摘的番茄拿去晾着。小番茄带回去烤,对了,你要吃糖葫芦吗?我再去做点.........”

翌日,郑江停扛着一个大稻草架子,上头插满了小番茄做的糖葫芦,黄的红的交叉在稻草架子上,晶莹剔透的色泽十分好瞧。

这是他昨儿夜里?用蔡凛送过来的小番茄做的,打?算今儿就放在门口卖。

他人刚到旺民街,灰蒙蒙的天色中瞧见自家铺子前立了个人影,清早空寂的街道凉冰冰的,那人将手贯在两边袖子里?,缩着脖子靠在墙头上,雾色中不太瞧的清人,走近了纤哥儿惊讶道:“张赋,你怎么过来了?”

郑江停把稻草架子立在地上,掏出钥匙去开门,比起纤哥儿的诧异,他倒是很镇定?。

张赋显然也没有料到昔日富月斋高高在上,深受富家子弟追捧的云容公子会一身简朴的同郑江停并肩而来,这倒是像极了寻常一起奔生活的小夫妻,他下意识的客气道:“云容公子。”

纤哥儿灿然一笑:“我早不在富月斋里?卖艺了,你以后就叫我纤哥儿吧。”

张赋昔日在富月斋只老远瞧见过楚纤几次,人总是面覆纱巾抱着琴,带着些病气,好看的出尘,让人觉着疏离而冷淡,他们这些底层打?杂的根本没机会接近。

后来他时常给郑江停打?杂,见着楚纤的次数倒是也频繁了不少?,但是也没见过楚纤摘下过面巾,今朝头次见人全貌,媚眼如丝的笑容,人都傻了。

不过顿了顿他还是回过了神来,昔日偶尔还替两人传话,又结合着后厨的人嚼舌根儿,他跟着也以为两人是有点什么的,不料再次见着两人,就只差个孩子抱着了。

他两眼懵:“郑师傅和纤.......楚纤公子什么时候成的亲?”

纤哥儿笑出了声,偏头看郑江停:“问你话呢。”

郑江停今下听着这样的话早已不似当初没有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宠辱不惊的给了张赋一巴掌盖在头顶:“说什么呢,还想不想干了!纤哥儿只是在这里?管账而已。既然来了就进来准备干活儿,别在外头杵着。”

张赋傻愣愣的跟着进铺子,还是不太相信的来回看着两人。

纤哥儿在柜台前打?算盘,好心替郑江停解释道:“我和郑大哥是邻里,关系才格外近一些。”

张赋这才弄明白,那也说的通了:“原来如此。”

郑江停把糖葫芦插在门口固定上,随后进去对张赋道:“我这儿伙计的工钱一月三钱五,日后生意好了会涨,可还行。”

张赋连连点头,在富月斋一个月四钱,但毕竟是大酒楼,小饭馆儿能给这个数已经很好了:“那我要做些什么?”

“招呼客人,午时出去送饭,就像我昨天一样。”

“好嘞。”

末了,郑江停又对纤哥儿道:“以后你就只管收账,午时张赋出去了招呼一下,今儿带他走下程序。”

楚纤放下算盘,现在多了个伙计自己也能轻松不少?了,于是道:“是了,郑师傅,全听您的安排。”

郑江停瞧见人趴在柜台前抿嘴笑,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别淘气。”

站在远处的张赋:..........这是什么该死的绝美邻里关系,是他不配吗?为什么他的邻居是讨人厌的黑娃愣头青?

小饭馆儿里多了个伙计确实运转的更快了,客人催促的声音都少了许多,到了午时郑江停早早准备好了食盒让张赋出去跑单儿,纤哥儿又忙活了起来。

张赋这一趟足足去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可比他昨日去码头还耽搁的久,邹筠见人迟迟不回来,还以为提着食盒跑了,不过知道是郑江停特意招的伙计,想来人品应该还是有的,这才没有多过问。

郑江停正在给小孩儿取糖葫芦,见着跑的上气不接下去的张赋,问道:“你这是被狗追了?”

张赋顺了口气儿:“今儿带的饭食多,码头的货船要下午才来,买饭食的人不多,我又去缙西学堂那边跑了一趟,可在学堂外头把饭食卖完了。”

郑江停知道缙西学堂,是个大学堂,里?头富家子弟贫寒学子都有,若是要说舍得花钱,恐怕学堂那边舍得花钱的还比码头上的多,他原也有心思过去转转的,没想到张赋心思还挺活络,没等他说人就先去了。

“学堂那边可好卖?”

“好卖着咧,还有五个没买着,让我赶紧再给送过去。”张赋说着颇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郑江停很认同他的业务能力,赶紧就做了五份让人送去。

纤哥儿拨着算盘,慢悠悠喝了一口郑江停冲的蜂蜜水,道:“加上张赋出门送的饭食,今儿到现在赚的银子已经有昨天一整日那么多了。”

郑江停扬眉:“伙计没白请。”

一连过了几日,张赋在码头和学堂跑,两个地方已经摸熟了,卖饭食已经不用一直沿街叫卖了,想要饭食的会提前在他那儿登记,到了饭点儿他在把饭菜分别往两个地方送去。

愣头青黑娃瞧着一群人围着去拿饭食,张赋那股神气劲儿,他瞧着就恶心,狠狠啃了几口馒头。

“小黑,那小子不是你介绍来码头的吗,咋去送饭食了。我闻着那饭菜是真香,特别是那番茄炒蛋,码头上的人说以前都没有吃过,你能去问问可以便宜点不。”

黑娃没好气的嚷嚷:“有啥好吃的,酸溜溜的可别吃出毛病来,你们村里?来的人咋这么馋嘴,要吃自己不知道去问,干啥还要我去问。”

与之说话的男子嘀咕了一句:“你俩不是认识吗,咋人家那么快就寻到别的差事儿了,你还在码头。”

“谁跟他认识,我说你是不是欠打?!”

男子赶忙跳开:“怕不是菜酸溜溜的,人还酸溜溜的咧。”

郑江停看着铺子的生意趋于稳定?,每日的收入也是实打?实的,人手也使的开,考虑到现在盖饭很好卖,但是主菜花样就有些少?了,他想推出新的大菜。

前两日他听贾四爷说正街上开了一家古董羹店,生意很是火爆,饭馆儿打烊后他去正街打?探了一番,是家大馆子,可有他们铺子三个那么大,他在门口看了几眼,有人的客桌上都置放着一个锅炉,食客在里头夹菜吃。

他恍然大悟,什么古董羹,其实就是火锅。这年代里?没有辣椒,火锅都是清汤的,其实选择性并不多,但是客人却不少?,说明还是有市场的。

既然有市场,他也不能放弃赚钱的机会,于是寻思着用番茄熬锅底,做番茄酸汤锅,配套的菜式有鱼肉丸子,虾滑等特色菜,考虑到成本和人手,他每日就准备个四五桌的菜,吃的人少也不愁卖不出去囤积太多菜浪费了,人多就先到先得,还能吊住食客。

做好了准备以后,他先试着让大家给客人推销。

贾四爷时常来小饭馆儿里和美人小哥儿说些缙城里的新鲜事儿,顺道以老顾客的皮脸混些干果吃,听说饭馆儿里要上新菜还是古董羹,登时来了兴致,深知古董羹一人吃欠缺点意思,竟还叫了三两好友一起。

有人捧场自然是好的,郑江停准备了浓浓的西红柿汤锅,废了大功夫把鱼去刺做成丸子,又把买的鲜虾做成虾滑,配上自制咸香适口的油碟,全然不熟大饭馆的排场。

“这是什么滑来着?太香了!”

贾四爷闻着浓香的番茄锅忍不住先夹了一颗熟透而浮起来的虾滑尝鲜,放进嘴里还真是鲜,咬着很有弹性,就像是活的小虾在嘴里窜一样,他不顾烫嘴,硬是给吞了下去。

另外几人见他的态势,连忙也夹着虾滑吃,一时间整桌子人赞不绝口,引得别桌的客人频频回头。

“再给来一份儿虾滑!”

邹筠笑的眼尾吊着眉毛,连忙去后厨做虾滑,炒菜她可能味道跟儿子的不一样,但是做出来的虾滑又未曾润味儿,没道理会不一样。一桌人吃着新鲜夸着饭馆儿,光虾滑就点了三份儿,最后一桌收了一钱有多的银子。

贾四爷吃了个高兴,结账的时候掏钱眼都不眨一下,这些少?爷老爷时常上大酒楼,一顿酒席的银子可能就是七八钱,甚至几两银子都有,一钱银子恐怕在人眼里就是打赏戏子的钱,郑江停实打?实的收钱,没觉得敲了人竹杠。

“这虾滑和鱼丸都好吃,煮菜的汤汁儿跟别的饭馆儿也不一样,这趟可没白跑,过两日我还来吃。”

郑江停道:“咱小饭馆儿古董羹菜量有个定数,不过只要四爷过来,虽时有菜。”

贾四爷朗声笑道:“就数你会做生意。”

郑江停送人出去,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时下应当是又小有的忙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张赋拉着一脸跑回来,在门口就着急道:“今儿拿去学堂那边的饭食有一半没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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