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隍此刻的心理活动颇为丰富。
如果对方是针对岷江龙宫方面来的话,那背后的势力是何等的强大?
又岂是自己这个花江镇不起眼地小城隍可以应付的?
最主要是,对方能如此计算好加害于他,必然早已经知道了他与岷江龙王私底下不可告人也不可告鬼的丑陋勾当,如果一旦泄露出去,自己轻则可能被上头天江县城隍给卸职警告,重则可能招来地府判官,给他绑回地府酷刑审讯……
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已经被泄露出去了哎……
朱老城隍的右腿脚后跟开始不自觉地在桌子下面打摆子,哒哒哒的跺着地面。
“你别怕,天江县城隍那儿,也像刚烈兄一样,与我也有些不错的交情。”
老龙王轻轻拍了拍刚刚才回过魂没多久,又开始魂不守舍的花江镇老城隍。
闻言,面色苍白的小老儿忍不住眼神一亮。
“哈!龙王大人言重了,老朽当初既然选择了与大人你合作,那自然是早已将个人声誉和安危置之度外了的!岂怕那天江县城隍知晓?
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仰慕岷江龙王您老人家的风采!”
说到后面,老城隍已经开心的笑裂开了嘴。
老龙王哪里不知道对方刚刚其实已经自己把自己吓怂得打摆子了,只是看破不说破,毕竟这老家伙对自己还有制造金疙的用处,养了这么些年的龙宫爪牙,不能几句话就把他自信心和自尊心给打击没了,到时候若是一怂之下吓得跑路,放弃了与龙宫的合作,他给魏国朝廷那位权贵约定了金疙交易就得一拖再拖了,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这老城隍可没有像自己一样强大的龙族精神,与抗压能力。
敖潼霄笑了笑,点点头,“那就好,刚烈兄你接下来这些日子就在庙宇里好好修养一阵,这个月的金疙,下个月再尽力补回来。”
朱城隍点点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正欲告辞离开,忽然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那个花柳镇的死道士,不知道龙王大人你怎么处理?”
老龙王微微一笑,一副一切胸有成竹,大势在握的沉稳神色回道,“刚烈兄你放心,本王已召了我家汤汤过来商议此事,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汤汤?
岷江龙宫三公主?!
就是那个传说中岷江龙宫新一代里最无情,最冷酷的杀手?
老龙王的心头宝贝之一,敖汤殿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夫今晚被劈裂之仇,必定可以得报矣!
听老龙王说完,老城隍仿佛被打下了一剂强心剂,一下子感觉底气足了许多,脸上更是露出了激动难耐的笑容,右腿摆子也不打了,甚至走起路来,步子都敢比刚刚计划设想的迈得还要大一点,裂开不裂开的已经不再是他的担忧。
主要是心里高兴!
都说背靠大河好洗澡,背靠老龙王好撑腰,果然没错啊!
……
待老城隍离开后,一旁沉默许久,一直听着老龙王与老城隍的对话分析,从凝眉不解,到不停默默点头,原来如此、顿悟不断的蟹皇忽然凑上来问道,
“龙王大人你何时通知三公主了?刚刚咱们明明一直在这书房。”
老龙王哂笑着,摇了摇头。
“蟹皇啊蟹皇,跟了我这么些年,你还是没有学到一星半点么,我是忽悠这老叼毛的,你看他,刚刚离开时笑得多开心,嘴都合不拢了。
与我们龙宫有利益合作的人,不管他是阴差小鬼还是人族权贵,在遇到这种外界不明势力的敌对打击时,第一时间稳住他们的信心是最重要的!
我们岷江龙宫这么多年来能快速崛起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各方合作人士对咱们的信心么?
这些年你可以出去随便打听打听,现在咱们岷江龙族四个字一旦说出去,不仅仅是蜀国境内的修行教宗,即便是天下七国中任何一处朝堂,也要对咱们刮目相看!极其重视!”
蟹皇先恍然大悟地哦一声,点点头,然后咧嘴笑道,“我就说嘛,杀鸡焉用牛刀,一个花柳小镇不出名道观的小道士,随便派个夜叉水鬼,就能把他给办了,哪里需要汤汤三公主这等龙宫一等一的杀手出手?那也太给那小道士的面子了。”
“不!”
老龙王果断的抬起一只手,打断了蟹皇的话,摇头叹息着,
“蟹皇啊蟹皇,跟了我这么些年,你还是没有学到一星半点么……
我刚才忽悠朱刚烈说已经叫了三公主过来,是让他认为我很重视此事,很关心他的尊严,才能让他如此开心。
但我并没有忽悠他,此事不让汤汤去办。
你现在立即去通知汤汤过来书房。”
蟹皇正欲离开,老龙王忽然沉声问道,“蟹皇啊蟹皇,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汤汤去办此事吗?”
这语气颇具考校意味,配合上老龙王此刻这负手而立,侧脸而视,讳莫如深的形象姿态,蟹皇哪里敢胡乱开口猜测,他心里本就没个底,
他虽然一直都不是蟹族中最聪明的那一个,但他却永远是最勤奋好学、最能吃苦耐劳、最能持之以恒的那一个。
所以他在二十岁时,就被推举成了蟹族的首领,当年他年纪轻轻便立下大志,一定要在龙宫里,在龙王身边,代表整个蟹族,学得所有龙族首领的大本事。
但是四十年过去了,他在老龙王身边听得最多的就是“蟹皇啊蟹皇,跟了我这么些年,你还是没有学到一星半点么……”
刚刚还接连听老龙王说了两次,蟹皇此刻心态已经崩溃。
他皱紧了眉头,抿紧了嘴唇,默默低头,再轻轻摇头。
一套动作走下来,娴熟利落。
伺候了老龙王这么多年,自己怎么还是琢磨不准他心里在想啥?
你这个忽悠怎么还半真半假?我如何能猜得透?
如此算计脑子就不累吗?
难道这就是我蟹族之皇与龙族当代最高领导的思维差距吗?
老龙王先扶额叹口气,接着扭头看了蟹皇两眼,再仰头叹口气,意味深长。
大有“如此简单的逻辑,你怎么就想不通,怎么就学不到呢?”的意味。
“也罢,也罢……”
老龙王念叨着,挥了挥手,“你先去叫汤汤过来,至于这些权谋之术,你再慢慢在一旁认真学着吧,急不得的,龙族权御之术,贵在逻辑精密,需要多看,多听,多思考,慢慢来吧……”
“多谢龙王大人栽培!谢蟹在此谢谢您老人家了!”
蟹皇说得情真意切,语气也很斩钉截铁,大有下定决心不在龙王大人身边学通龙族权谋统御之术的精髓,就绝不离开岷江龙宫的意味。
待到蟹皇走后,老龙王才敢坐在书桌旁,长长的喘了口气,疲态尽显。
他一手捶着酸胀的腰背,一手挠着脑门,自言自语嘀咕着,
“我叫汤汤去对付那个小道士背后的用意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