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熙夏把头埋到最低最低,从抹茶几变成了跪在地板上抹地。

宫奕看到她工作帽下滑出来的一缕栗色头发,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并不点破,只是更快的给属下指示,打发他们离开。

很快,病房内就只剩下了宫奕和“清洁工大婶”。

宫奕故意走到已经抹地抹到角落里的清洁工大婶身边,正要开口说话,门开了。

秦沅沅走了进来。

宫奕只好又转身看向她。

“宫奕,我去跟你的医生团队聊过,他们说你随时都可以出院,你不是很想回家吗?为什么要明天才出院。”

“今天或者明天都一样。”

秦沅沅便说:“那我替你安排。”

“好。”宫奕简单的回了一个字,然后暗示的看向门口,意思让秦沅沅赶紧出去。

秦沅沅觉得有点诡异,这病房里还有一个清洁工,宫奕竟然迫不及待要她出去?他要和清洁工大婶独处吗?

她不由自主的朝着清洁工看了过去。

看上去就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从上到下都穿着医院的制服,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

她的目光落到了清洁工的脚上,忽然脸色就变了。

那是一双市价炒到几千块的限量版球鞋,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脚上。

秦沅沅迅速回想起这个清洁工的古古怪怪,心里便有了答案。

于是朝宫奕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然后马上就给宫夫人打了电话,她知道,只要宫夫人知道慕熙夏在这里,慕熙夏就会无路可逃。

秦沅沅出去之后,慕熙夏松了口气,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站起来想要离开。

宫奕却说:“你要去哪儿?”

慕熙夏没有想到他会跟她说话,连忙捏着嗓子说:“我……我工作都做完了。”

“是吗?可是我不这样觉得……”宫奕欲言又止,忽然伸手,将慕熙夏的帽子拿走了。

慕熙夏的头发散落下来,她赶紧低下了头。

完了,被认出来了。

既然如此,就跟宫奕说清楚吧。

她鼓起勇气抬头,宫奕刚好想拿下她的口罩,慕熙夏挡住了他的手,一双眼睛流露出忐忑和期待。

慕熙夏提着一颗心问:“你相信我吗?”

宫奕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左手摁住了她的手,右手从容的拉开了她的口罩。

慕熙夏表情复杂,泫然欲泣。

宫奕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慕熙夏难以置信的反问:“为什么?我都还没有开始解释。”

“不用解释。”宫奕淡淡的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可是,可是……”慕熙夏感动极了,“你母亲肯定跟你说……”

“她说什么不重要。”宫奕把她从地上牵起来,“你如果早点大大方方来看我,我就不用在医院等到现在。”他才不喜欢住院,只不过从父亲那知道母亲跟慕熙夏闹的那一出之后,怕她真的躲起来再也不出现。所以才想在医院等一等,他猜慕熙夏一定会想看他,这里的守卫好歹比荔水湾那边要松一些。

慕熙夏眼泪滚出眼眶,“你为什么一直这么信任我?”

关于宫怀瑾落水这件事,似乎跟上一世一样,又似乎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上一世宫奕听说这件事之后,根本没有听她的解释,只是失望透顶的要跟她离婚。

这也是她一直惴惴不安的原因,因为她并不清楚宫奕会不会相信他。

毕竟那是宫怀瑾,是他唯一的孩子,是宫家上下都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宫奕轻轻的说:“熙熙,如果真的是你对小瑾下毒手,小瑾醒来就不会嚷嚷着要找你。”

“宫怀瑾找我?”

“嗯,他醒了之后就问我们你和他一起钓的鱼还在不在,他想要跟你一起去喂多卡。”

是了,是不是她故意松手,旁观者绝对没有当事者感受真切。

怪不得宫奕如此相信她。

慕熙夏擦了擦眼泪,坚定的说:“我决定把多卡的命名权交给宫怀瑾,他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他一定会很高兴。”宫奕问道,“你这两天跑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母亲全城搜索都没有找到你?”

“我就住在医院对面的酒店。”

“你还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慕熙夏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是没有办法。那宫夫人原谅我了吗?她相信我了吗?”

宫奕蹙了蹙眉,他请了父亲过来劝母亲,但是母亲对慕熙夏的成见已深,现在她表面上好像已经相信了慕熙夏,但心底未必。

但是没关系,他打算出院直接回自己的别墅,如果母亲还是那么讨厌慕熙夏,那就还是少见面为好。

宫奕还没有回答慕熙夏,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自动门闪开,进来的是宫夫人,还有几个保镖。

宫奕有些不太高兴,这么短时间母亲就收到消息赶到这里,说明告密的人就是刚刚看见慕熙夏神色有变的秦沅沅。她也认出了慕熙夏,却假装没有认出,私下却通知了母亲……

秦沅沅,好像变了。

她从前从不会耍手段,也不会虚与委蛇。

可能是她还不知道母亲已经被父亲劝服了吧,所以才想给母亲卖个好。

宫奕这样说服了自己,把慕熙夏往自己身旁拉了拉。

宫夫人紧紧盯着慕熙夏,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内心。她从小家世优良养尊处优,后来嫁了宫正则又被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所以爱憎分明,也从不会掩饰,为人也很单纯,她其实并不太会分辨好人坏人。

因为不喜欢慕熙夏,所以慕熙夏坦荡的样子在她眼里便是演戏。

宫夫人正色道:“慕熙夏,这次的事,就算你没有主观意识去做,但毕竟是因为你的失误,才让宫奕和宫怀瑾住进了医院。所以我必须要对你小惩大诫。”

宫奕抑郁的扶额,这事居然还没完?

他开口阻止,“母亲,熙熙也吓得不必轻,惩罚就大可不必……”

慕熙夏却打断了他,“宫夫人,我愿意接受惩罚。”这样的话,她的心里也能舒服一点。宫夫人说的没错,不管怎样,宫怀瑾都是从她手上落水,她难辞其咎。

宫夫人便说:“那等回家之后你便去跪祠堂,跪满一天一夜才可以出来。”

“好。”慕熙夏心甘情愿领罚。

宫奕却担心她吃不消,“一天一夜,你真的确定你可以?”

“没事。”

宫夫人没有想到慕熙夏这么痛快,倒对她生出一点好感来,但还是冷言冷语的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熬不住又来怪我狠心。”

“不会,这是我应该的惩罚。”

宫夫人脸色缓和了一些,然后对宫奕说:“以后不要太冲动,等船长把小瑾救上来再下去救沅沅也来得及,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宫奕淡淡的“嗯”了一声,却半点没有将他妈妈的话听进去。他不可能是一个见死不救的自私的人。

宫夫人这番话却提醒了慕熙夏,当时宫奕奋不顾身跳下海去救秦沅沅的场景,她的脸色黯了黯。

很快,慕熙夏就被宫夫人带回了宫家。

宫奕很不放心,也想要跟着出院。

宫夫人说:“你的心思我知道,我今晚不会罚慕熙夏跪祠堂,一切等你回来再说。我只是不想让她在这里打扰你。”

“好。”宫奕觉着,父亲最近在家,母亲应该也不会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