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阳桐爱凌易初,是整个霍家最隐秘的事。

那年他刚刚成为霍家家主,内忧外患,风波不断。

29岁的他奉命去收购一家跨国银行,那家银行业界口碑很好,运营状况良好,根本没有考虑过被收购的事,之前霍氏财团派过好几波人去收购,都吃了闭门羹。

霍阳桐知道,这于他是一种考验。

如果他能收购成功,从此家族中再无人敢质疑他,他将坐稳家主这个位子。

反之,那些说他年轻无能的流言就会变成千真万确的事,他将彻底失去对霍家的掌控权。

于是霍阳桐去了瑞士,那家银行的总部就在瑞士。

他并没有急着上门去接洽收购事宜,而是让人打听了很多控股这家银行的凌氏家族的私事。

霍阳桐收集上来的资料,凌氏家族现任掌权人凌松鹤,现年五十五岁,妻子早逝,膝下无子,经常被家族中的其他人催促继承人人选选定。

其实凌松鹤并非没有孩子,他和他逝去的妻子育有一子,但在三岁那年被家中佣人绑架,后来,便杳无音信。

警方并不能确定这个孩子有没有被撕票,但是十五年过去了,他如果还在人世,在凌家铺天盖地的搜寻之下,应该早就已经被找到。

所有人都说,一直没有消息,就说明凶多吉少。

只有凌松鹤认定,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他有的是钱,愿意每年泼水一样泼出去,去寻求一些心理安慰,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霍阳桐看到这里,突然就莫名有种感觉,这个孩子可能真的还没有死,只要他能找到这个孩子,凌松鹤一定会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于是霍阳桐找来了那个孩子的资料,他叫凌易初,三岁时候的照片上他笑得很可爱,天真无邪圆头圆脑。大约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到他今后的人生会坎坷多折吧。

霍阳桐发动了霍家的一切力量来寻找这个孩子,霍家比凌家的势力还是要大的多,所以一周之后,就有了眉目。

消息传来,说m国山上有个寺庙,庙里有个和尚,跟凌松鹤很像,而他正是他师傅从瑞士领养的小孤儿。

霍阳桐火速赶到了m国。

第一眼看见凌易初,他便重新定义了“惊为天人”。

天空蔚蓝,阳光耀眼,斑驳的树荫底下,凌易初正在扫地,他身着僧衣,不疾不徐,安然泰然。许是因为心境平和,导致气场也很平和,有一只小雀甚至飞到了他的肩膀上休憩。

凌易初转头看它一眼,笑了笑。

无可挑剔的神颜,无可挑剔的笑颜,纯净温暖,让天地万物都尽失颜色。

霍阳桐从未见过如此干净脱尘的人,呆呆的愣在了那里。

凌易初回头,看见了他,便笑着朝他走来。

哦,那个时候,他还不叫凌易初,他叫湛星,很适合他的名字。

“施主,本寺今日不对外开放,请您改日再来。”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霍阳桐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小师傅你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

“你是几岁来m国的?”

湛星讶然,“你怎么知道我不是m国人?”

霍阳桐索性开门见山的说:“因为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湛星平静的眼里起了波澜,“真的?”他那时尚未剃度,因为师傅说未曾知自己身从何处,不宜遁入空门。他从小在寺院长大,很想皈依佛门,所以对于家人的消息很看重。

霍阳桐点头,“不如你先跟我下山去做个DNA鉴定。”

“好,我去换套衣服,马上就来。”下山还是穿便服比较好。

湛星并不认识他,却轻易就跟了他下山。

霍阳桐觉得这么单纯,恐怕很容易被人骗走,于是莫名其妙就对他多了一份责任感。

到了医院,取了血样,然后和凌松鹤的拿去比对。

等待的时间有三小时,霍阳桐问湛星想吃什么,不如一起先去吃个午饭。

湛星一脸羞涩,“我不知道。”

“你从未下过山?”

“不,我经常跟师傅一起下山。但是我们很少在外面吃饭。”

“你们没有电视看?电视广告中的食物你想吃哪种?”

“电视倒是有的,广告……”湛星突然想起,“我想吃芋圆豆花。”

“没问题。”

十八岁的湛星面容清秀稚嫩,像是一个孩子。

霍阳桐像是帮忙实现愿望的圣诞老人一样,带着湛星去吃了豆花,又去了电玩城,最后在书店门前停下来。

“怎么了?”

“想买一本书。”

“那就进去啊。”

霍阳桐带着湛星进了书店,湛星却有些扭捏,他想看的是一本武侠小说,以他的身份他觉得不太适合。

霍阳桐见他在门口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去挑书,就知道他不想被别人看见。

于是咳嗽了一声,道:“我去外面等你。”

十几分钟后,湛星出来了,手捂着包包紧紧的。

“医院通知出结果了,我们回去吧。”

“好。”

上车之后,湛星就睡着了,霍阳桐偷偷打开了他的包,看到里面是一本天龙八部。

他还以为湛星要买的是什么艳情小说,真是亵渎了他。

不过倒是挺有意思,天龙八部里的和尚们可都不是什么心性坚定的和尚。

这对于湛星的未来,是不是也有一种预示呢?

医院的检查结果,两份样本为父子关系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也就意味着湛星真的是凌易初的儿子。

湛星整个人是懵的。

找到了亲爸,懵。

亲爸是个亿万富翁,懵。

亲爸还在遥远的瑞士,更懵了。

一连串懵下来,他原本就不太复杂的小脑袋瓜根本就不转了。

霍阳桐问他:“你要回瑞士去见你父亲吗?”

湛星点头,可又犹豫,“那我师傅那边怎么交代?”

“你师傅收养了你,他只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他并不是你的亲人。”

“我知道……可是在我心里,他也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我要先问问师傅。”

霍阳桐怕他不同意回瑞士,于是暗地里找人去威胁了他师傅,让他不许破坏他的好事。

湛星的师傅本就不会勉强湛星,但是霍阳桐的人却不小心将他师傅逼得滚下了楼梯。

师傅意外身亡,湛星伤心难过之后,便答应跟霍阳桐回瑞士。

像是刚刚失去母亲的小鸟,湛星极为信任和依赖霍阳桐,霍阳桐靠着他,也确实拿下了那家银行。

收购成功之后,霍阳桐也没有离开瑞士,他磨磨蹭蹭,但却快快乐乐,每天带着已经改名的凌易初去学各种各样的东西。

那个时候,是霍阳桐最快乐的时光。

只可惜,那段快乐的时光没能变成他一辈子的主旋律……

……

霍阳桐想起湛星,心就狠狠疼起来。

如果不是宫正则,他不会痛失所爱,如果不是宫正则,他不会沦落至此。

尽管一切与宫弈无关,但谁让他是宫正则的孩子呢,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霍阳桐听见敲门声响起,喊了声“请进”,进来是霍月梧。

霍月梧满面哀色,“哥哥,宫弈的情况真的有那么不好吗?”

“嗯。”霍阳桐懒得多说,“以后宫家的事你别上心了,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霍月梧叹了口气,“我很少能看见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我不希望他们悲剧收场。”

霍阳桐却像是被戳到了痛脚一样,抬高了声音,“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比他们更相爱,下场更悲惨的又不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