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过程很难用语言叙述。
就像是从“物品”被打回到分子态一样，手术刀忽然分裂开来，渐渐溃散，直到变成一团涌动的亮白色液体。
程余风抽空瞥了一眼被他砍的七零八落的圆团们，发现它们静止了。
想必是虚空的手笔。
这种操控感让他忽然从心底涌上些许烦躁，但程余风很好地控制了自己。
没事，接下来的时间还长。
这时，虚空从空中弹出了一个选择框：
【升级方向选择】
【A.目标掉血增加】
【B.目标陷入迟缓】
但程余风的注意力都在它的最后一项上。
【C.一定概率获得对目标的操控】
最后一项选择与其他两项相比，高下立分。
但是程余风对虚空从无好感，因此这种天上掉馅饼的选项，反而让他若有所思：
虚空给出这样的让步，对于一个世界意志而言，岂不是相当于在让出npc的控制权？
但他接着淡然出声道：
“选择C项。”
既然对方给他让出了这么一条乐趣横生的路，焉有不走之理？
话音刚落，他面前悬着的那一团亮白色的液体就再次缓缓成形，还原成了手术刀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这把刀的边缘仿佛被染料勾勒，镶着一道金边。
对于好看的东西程余风一向拥有好感，他伸手接住手术刀，面色稍有缓和。
但就在接过的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从什么地方解放了一样重新活了过来，时间嘀嗒流动而去，圆团们上下浮动。
程余风没有在意已经不再是威胁的圆团，低头打量着手术刀。
一道流光滑过刀面，虚空慢吞吞地说道：
【技能：化敌为友，使用条件：未知，需自主探索】
程余风轻轻笑了一声，这说话说半截的风格，才是虚空。
他抬眸看了看周围，向圆团们走去。
需要速战速决了。
似乎随着时间的增加，圆团对人造成的影响便会越大，因此当程余风走近时，便感觉到杂乱的叫喊与牢骚充斥着自己的耳膜。
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不带一丝情绪，淡棕的瞳眸边缘泛起红色。
世界忽然在程余风眼中变为单调的世界：
目标，与虚无。
一切无意义的东西褪色，消失，只剩下他所瞄准而要消灭的东西。
程余风轻巧地一跃而起，扎进了圆团群中。
声音拥挤地涌来，杂乱之下仿佛具象出一张张被困留在昨日的面孔，贴在玻璃上扭曲着嘴形，浓重的情绪扑面而来。
程余风面不改色地划破尖叫的女声，撕裂哭泣的童音，毁灭痛苦男人的吼叫。
那些被虚空困于此地，困于不知时间中哪一刻的灵魂碎片们，随着情绪飘逝而去，纷纷在空中化为一道道亮光，飞舞着落下去。
就像是迟暮的萤火。
手术刀的金边亮了起来，而那些亮光仿佛受到吸引，一个接着一个飞落而下，融化在明亮的刀面上。
手术刀的金边变得更亮了。
等程余风从那种机械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时，圆团已经都变为流光消失殆尽，整座树心里顿时暗了下来。
程余风翻转了一下手术刀，发现它在暗色中变成了唯一的光源。
他走向树心的边缘，横腕，出刀。
“嗤！”
与程余风的想象不同，那些薄片轻而易举被穿透，发出了漏气一样的声音。
而在接触到薄片的那一刻，程余风忽然听到了什么。
“我已经厌恶死去的灵魂。”
那是个苍老的声音，说话很缓慢，听不出男女。
“不过活着的……”
程余风闪电般把刀身一拔，立刻回退！
薄片在下一秒如液体般扑来，带着烧焦一样的“嘶嘶”声，堪堪碰到程余风的白大褂衣角。
“嗤啦！”
那衣角被薄片形成的手抓住，两边同时加力，布片瞬间开裂，被撕下了一大块。
程余风的脸瞬间黑了。
他退至树心中央，把手术刀放进口袋，发现薄片开始有意识地前移。
但程余风没有搭理它，而是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被撕下来的刚好是白大褂的左前侧，不规则的缺口十分难看，程余风皱着眉在脑子里问虚空：
“衣服能用生存点数兑换吗？”
【可以，白大褂需要点数为：40，且对应角色只能兑换对应角色服装。】
【可提供替换有：值班医生白大褂、主任医师白大褂、精神科医生白大褂等。】
这有什么区别？程余风不愉快地想道，随便选了一个：
“给我精神科医生的吧。”
【点数已扣除，服装更换中】
程余风感觉到一阵白光忽然从头顶笼罩下来，像是扫描一样滑过他的周围。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变了。
虽然仍然是熟悉的白大褂，并且焕然一新，但是这件衣服的胸口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安航八院”
程余风皱了皱眉。
安航八院是确切存在的，并且程余风恰好对那里很熟悉。
他收回思绪，把注意力放回到蔓延而来的薄片上。
之前，程余风本以为这颗树是死的，看来并不是。
“你想要吞噬我？”
他淡淡地出声试探，却没听到周围传来任何回音。
程余风抬起头，看向暗下去的树心上空。
这里是树心，对吧？
按照常理而言，内部，应该是最容易找到破绽的地方。
不过既然没有找破绽的时间，那么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一力降十会。
心念一起，程余风就感觉到手术刀上遥遥传来暖意。
在升级过后，这把手术刀才仿佛终于被打破了束缚，与程余风联系在一起，有了种心神相通的效果。
“虽然嘴上都是对那些圆团的厌恶，但我看刚才你对它们也垂涎得很啊。”
程余风反手握刀，往薄片拥挤过来的方向迈了两步，发现对方加快了挪动的速度，贪婪之态可见一斑。
他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的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集合它们的十全大补丸吧？”
那个不男不女的苍老人声仍然隐匿着，似乎不想回答。
程余风微微一笑，说道：
“沉默可不是什么沟通的好习惯啊。”
他有些惋惜，“我本来是真的想和你聊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