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这片繁茂美丽的桃林诡异的安静了片刻。

容珣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只是回过头来,安安静静地看着顾也。

深邃的眼眸犹如缠绕纠缠的海草,瑰丽又暗藏危险,偏偏不带半丝人气。

“是吗,那娘子倒是正合适这里。”墨色的衣袂随风扬起,容珣拉着他的手清晰可感地攥紧,甚至带来几分疼意。

像是怕顾也跑了似的,容珣甚至使力将人拽到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声音低沉而微哑:“不妨来猜猜看,这桃林下面是什么?”

古时的传说中曾记载,花朵开得越艳红、娇丽,下面埋藏的血腥就越深沉可怖。

听容珣刚才那话的意思,这桃林下面埋藏的东西,八成就是他的尸身。得鬼王血液滋养,也难怪这片桃林开得如此多娇。

“能是什么,难不成还是夫君吗?”顾也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

容珣看向他的目光冰凉,恰似他的人一般:“不对,娘子猜错了。”

他刻意地停顿片刻,脸上为数不多的暖意紧跟着消失殆尽:“这下面埋的不是我,而是我原本的头颅。”

纵使系统给过提示,这般惨无人道、严重超纲的答案,顾也的指尖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下。

他吞了吞口水,也没办法再插科打诨了,只能大着胆子继续问:“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

狂风呼啸着席卷过去,无数的花朵迎风而落、迷乱视线,令人难以看清对面人的神色。

“自然是有的。”

相比起顾也,容珣的语调显得格外平静:“我的头颅日日浸于桃林下,早已腐烂化为血水,又入了药酒,算不得尸身的一部分了。”

这些时日顾也喝的鲜血,大都是割破他的尸身取来的,而且是具无头的残尸。

说到自身遭受的可怕对待,容珣的态度却异常淡然,好像那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一般。

随着这番话说完,气氛逐渐凝滞,灌了铅似的,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这番诡异阴森的对话还远没有结束,容珣对周遭恍若未觉:“娘子可知,人血药酒是何物?”

修真界相关的东西,无论是对于从星际而来的顾也,还是从小在乡野山间长大的原主而言,都是闻所未闻的。

还没等顾也回答,容珣的声音再次如珠子滚落玉盘的响起。

——“那是以活人人身为药,将人活生生炼化成药物的法子。”

“若想炼制此种药酒,需一根一根地抽离骨头,砍掉手脚、挖去眼睛,用各种昂贵的天材地宝为人续命。”

“……最后,再用杀猪的屠刀硬生生砍断头颅,扔到药酒里浸泡。”

“需要泡多久我倒是忘了,不过我当初是被生生泡了五十年。”容珣搂住顾也的肩膀,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地呢喃着。

仿佛整个人被钉在原地,现下的顾也和新婚当晚一样,不知道是被施了法术还是吓得不敢动弹。

这种性命即将消逝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连挣扎着行动一下都极困难。

“怎的不说话,是害怕了?”勾住顾也的手腕,容珣保持着环抱他的姿势,“可娘子刚才还说要陪着我。”

陪你个泡泡茶壶,小命都快没了,谁还有心情委屈周全谈恋爱。

大脑异常清醒,丝毫不受蛊惑的顾也求生欲运行,几欲要吓出了生理性泪水,拨浪鼓似的摇头:“不害怕。”

他含着水意的眼睛看向容珣,强词夺理的辩解:“我这就、就是心疼你。”

这时候退缩就别想活了,顾也是不敢有半分退却,否则下一秒,他大概就能直接利索的投胎去了。

此般放肆浓烈的杀意,他两辈子都没遇见过,否则也不会吓得险些哭出来。

“我干嘛要害怕,就因为你死相凄惨,头还泡了药酒?”顾也磕磕绊绊的解释,试图寻找逻辑,“我又不是和一颗人头结的婚。”

说着说着,被死亡威胁的直视感,他的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可怜兮兮的沾了满脸。

眼见着顾也莫名其妙的哭成一团,容珣伸出手,想要帮他将脸上的污垢擦去。

但还没等他擦几下,顾也就恶犬扑食的扑过来,紧紧抓住了对面人的手,恶狠狠的去啃了嘴唇一下。

这是自成婚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凑上来亲吻,或许说成咬才更为贴切。

总共活的年龄不及鬼王的二分之一,顾也的吻算不上生疏,算不上熟练,只是简简单单毫无技巧的围着一番啃咬。

甚至于当容珣放弃了法力的维系,恢复了生前可怖的死状,他也依然固执的抓着不放。

绵软的力道对上厚如云海的法力,根本无法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不消片刻,齿痕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这番举动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却在容珣心里大风刮过,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盯着面前这艺高人胆大的凡人。

“……顾也。”

容珣喃喃,直勾勾的盯着顾也,任由他将哭出来的鼻涕眼泪蹭到身上,声音沉沉:“顾也……”

两个字的名字从鬼王口中说出来,无端的带了些暗色的阴森,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激的顾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