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松阳是?个很?神奇的人。

——虽然严格来说他现在?已经是?个幽灵,算不上是?人了。

他对自己死后还能变成幽灵重回世间的事实表示了意外,却也接受得相当坦然,甚至还当场学习研究一番,成功掌握了幽灵飞天,幽灵遁地,幽灵穿墙……等没什么软用的技能。

虽然他目光严肃神情正经,仿佛在?研究什么学术上的重大难题,但公羊律总感觉,他只是?在?玩而已。

还玩儿?得很?高兴。

……错觉吧。

又不是?阿银,谁会那么脱线啊?

公羊律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谨慎的向这?个看起来似乎很?好相处的幽灵提出了问题。

吉田松阳果然非常好相处。

一听公羊律已经看出了他身上有龙脉的气息,当下?也不隐瞒,就笑盈盈的将自己的来历毫不避讳的告诉了他们。

吉田松阳并不是?人类,而是?从龙脉中诞生的生物,是?龙脉力?量具现化?的存在?,虽有人身,却不老,不死,不灭。

——得,这?下?不止现在?,连生前都不是?个人了。

龙脉生物在?非凡界的眼里,是?最能代?表大自然的精灵。

敬不敬畏得看那家伙本身的品性,但至少,都会报着?善意与其接触。

然而在?这?个世界,在?几百年前那个连生存都变得草木皆兵的世界眼里,却只有恐惧。

愚昧的恐惧,往往会滋生出最深的恶意。

不过吉田松阳没有详说。

他只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的身体孕育出了无数个人格。

吉田松阳便是?诞生的人格中的一个。

但是?他诞生的时间太晚了。

当他有意识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被?不知道哪个人格做主?跟一个官方?背景的暗杀组织签了终身契约,成天成天都要为他们奔波操劳,跟割韭菜似的去收割一条条生命。

吉田松阳觉得这?样不行。

当杀手能有什么前途?

组织里装高冷,组织外戴面具,这?常年累月的,要不是?他是?龙脉生物,脸都得晒成两?截颜色了好吗?

不行,他一定要换个充满光明的职业!

于是?他离开了见不得光的暗杀组织,抛弃了“虚”的名字,来到偏僻的乡下?,开设了一家小小的村塾。

捡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收几个穷得读不起书的幼童,再捞两?个脑回路和当下?武士截然不同的小小武士先生,这?家松下?村塾便开起来了。

与曾经死气沉沉的暗杀组织不同,这?间村塾当中,总是?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欢声笑语。

当老师果然比当杀手有前途多了。

吉田松阳想。

但他的老部下?不这?么觉得。

不仅不这?么想,还非常不乐意。

正好有人举报吉田松阳在?这?儿?组织非法集会,他们就寻摸着?痕迹找了过来,并以学生们为人质,要求吉田松阳束手就擒。

吉田松阳答应了。

于是?他再次回到了那个不见天日的组织,顺从的被?关进了只需他稍一用力?就能彻底破坏的牢房之中。

几年之后,一直坚定拒绝重操旧业的吉田松阳,终被?设计处死。

他是?龙脉生物,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但他的人格不是?。

在?这?具身体被?抹了脖子的同时,“吉田松阳”的人格也被?一直受他压制的主?人格“虚”同时枭首。

“——于是?我就死啦。”

吉田松阳笑眯眯的说。

语气轻快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

因为是?虚的衍生人格,不算完整的灵魂,因此死后吉田松阳也没见到什么地狱三途川之类的,就只是?呆在?一片虚空之中而已。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成为幽灵再次醒来,还带着?之前的那些人格一起。

说真的,超吵的。

公羊律本来都已经有点想法了,听他这?么一说又有点好奇,忍不住问:“所?以现在?这?个灵体里,也有许多个意识存在?吗?”

“不。”吉田松阳温和一笑,“我把他们都宰了。”

公羊律:“………………”

中原中也:“……哇哦。”

虽然知道这?些意识“死”后都会回到之前的那片虚空之中,算不得真的“死亡”,但这?种语气听起来,真的好像变态杀人魔哦。

不过公羊律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碎片会在?吉田松阳的体内。

其实很?简单。

龙脉生物死后灵魂都会回到龙脉之中,吉田松阳等次人格虽然只是?意识没有实体,但也是?龙脉生物的一部分,所?以“死”后自然也回去了。

当碎片掉到龙脉当中,导致其力?量陡然增强时,龙脉自然而然的将多余的部分分离了出去,形成了这?个近似于灵体的存在?。

其构成,就是?多出的能量,空降的碎片,以及……

一大堆多出的人格意识。

大概龙脉和吉田松阳一样,嫌他们太吵了吧。

_(:з」∠)_

总之,因为这?些关系,吉田松阳就成了一个依托碎片而存在?的幽灵了。

他的前一个人格应该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才会想要夺取青铜镜,借由增加的碎片力?量更好的维持存在?吧。

……就算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也会有想要活下?去的意识啊。

不过吉田松阳显然不是?。

他对自己的“死”坦然得很?。

听了公羊律的分析,得知支撑他存在?的碎片就是?他们在?找的东西之后,他当即爽快的表示随时都可?以还给他们。

甚至如果需要,他自己取也行。

“心脏还是?脑袋?你直说就行,我对我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说这?话的吉田松阳笑盈盈的,手还在?自己这?两?个位置比划了一下?,似乎只要公羊律说一句话,他就能毫不犹豫的下?手亲自给她挖出来。

本来还欣慰于这?次的宿主?真是?善解人意的公羊律:“…………”

这?哪里是?善解人意?

这?分明是?善于解剖自己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吉田松阳拢着?双手,笑盈盈的看着?一脸一言难尽的伸手进小黑包里摸索的公羊律,却忽然眼花了一下?,仿佛看见了和她年纪相仿的,另一个身影。

也总是?那样一言难尽的看着?缺乏常识的他,却还是?会照着?他的教导坚定成长的,小小的少年。

那个,守住了与他的承诺,却独自背上了沉重诅咒的孩子。

一股冲动?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吉田松阳发出了询问。

“……小律,我会消失吗?”

“嗯?”

公羊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

吉田松阳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虚握成拳的手轻轻抵在?唇上,血红色的眼瞳中带着?些错愕。

而后垂下?眼帘,轻轻笑了笑。

“抱歉,一时糊涂。不必在?意……”

“不会消失哦。”

公羊律将青铜镜从小黑包里拽了出来,说。

“确实取回碎片后你身上的龙脉力?量会大大削弱,不一定能支撑你继续这?样存在?,不过,我可?以帮你稳住神魂啊。”

说着?,她将青铜镜交给中原中也帮忙拿着?,自己又摸出了不常用的鬼盘,拿在?手里拨弄了一下?。

“时间太长或许不行,但十天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你有什么想见的人,就去见见吧。”

吉田松阳微微怔了一下?。

旋即温柔的弯起眉眼,向两?人颔首致谢。

“嗯。谢谢。”

公羊律抱着?鬼盘,垂眸含糊的“唔”了一声。

接下?来,就是?青铜镜出场的时候了。

——然而青铜镜一点自觉性都没有的,依旧安静的躺在?中原中也的手里。

公羊律就叫了它一声:“小破镜子,开工啦。”

青铜镜不动?。

公羊律疑惑的与中原中也对视一眼。

她手里还拿着?鬼盘,随时准备上定魂术,不方?便腾开手,中原中也就代?替她敲了敲一动?不动?的青铜镜。

“喂,醒醒,该干活了。”

青铜镜依旧不动?,就静静地躺在?中原中也手里,仿佛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公羊律还想再叫两?声,中原中也直接按住光滑的镜面,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不想干活,我就帮你再也不用干活了怎么样?”

青铜镜抖了一下?,跟被?电了似的赶紧甩开中原中也的手,然后慢慢吞吞的飞了起来。

怎么感觉蔫了吧唧的?

之前不还很?激动?的吗?

两?人都有些莫名,但见青铜镜已经开始散发金光了,便都暂时将疑惑压在?了心里。

很?快,一小块碎片就从吉田松阳的心口处飞了出来。

本就不太明显的灵体气息陡然淡去,公羊律立即启动?鬼盘,丢了两?个定魂术过去。

微弱的气息稳住了。

公羊律松了口气。

金光随着?碎片的回收已然完全消失,而原本接近实体的吉田松阳却透明了许多,中原中也要是?不注意,甚至都发现不了那个微薄的人影。

宛如幻影。

公羊律又捧着?鬼盘上前问了几句,确定吉田松阳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看向摇摇晃晃悬在?自己脑袋顶上,就是?不往两?手空空的中原中也那边去的青铜镜。

要换了往常,这?小破镜子早因为收回碎片而心满意足起来了,可?这?会儿?瞧着?,却比收回碎片之前更加有气无力?。

这?是?怎么了?

公羊律想了想它之前的话,试图善解镜意的安慰它。

“镜啊,你别这?么不高兴嘛。虽然肉(?)吃不到,但好歹也给你找回了你的JioJio嘛,也是?好事一件呀,对吧?”

万万没想到,一听她这?么说,青铜镜顿时就大爆发了,在?她脑袋顶上上蹿下?跳了起来。

什么JioJio?什么JioJio!这?根本就是?JioJio上的腿毛而已嘛呜哇啊啊啊!

公羊律嘴角抽搐了一下?,生怕它砸到本来就很?虚弱的吉田松阳,就往中原中也那边走去,嘴里还忍不住说:“瞎说,你一镜子哪儿?来的腿毛啊?”

青铜镜一听,直接一蹦三尺高。

你竟然还嘲笑我长腿毛?!阿律是?笨蛋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量无意义的信息陡然涌入公羊律的脑子里,她不由皱起眉头,思维一时卡壳,脚下?控制不住的一个趔趄。

还好中原中也及时抱住了她。

但这?未免也太精污了吧?

简直跟满屏弹幕似的。

……啊,头好痛。

中原中也眉头一皱,立即一把抓住了在?公羊律头顶蹦跶不停的青铜镜,暗红色的光芒瞬间蔓延到它整个镜子身上,映照出他脸上核善的微笑,格外让人心动?(悸)。

“再吵,碎了你。”

……噫!

青铜镜吓得打了个哭嗝,不叫了。

吉田松阳看不懂青铜镜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笑眯眯的看戏。

他拢着?双手,看看安静下?来的青铜镜被?中原中也粗暴的丢到一边,委委屈屈的在?半空中小步小步的飘荡,想去公羊律那边又不敢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小律,它或许有什么话想告诉你们哦。”

“啊?”

公羊律下?意识要往青铜镜那边看,却被?单膝跪在?她面前柔声关心她的中原中也皱着?眉头把脑袋掰了回来。

“别理它,让它作?。”

公羊律眨了眨眼,乖巧的“哦”了一声。

都准备好公羊律一问它就委屈大哭指责她负心汉一点都不关心它的青铜镜:………………

啊啊啊这?个恶魔!这?个祸水!

……可?还能怎么办呢?

谁让阿律喜欢他呢?

青铜镜忧伤的在?空中绕了一圈,也只能怀着?一腔委屈,慢慢腾腾的挪向公羊律旁边。

期间还被?中原中也的眼神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去。

吉田松阳:……噗。

磨磨蹭蹭了半天,又被?中原中也威慑了好几眼,青铜镜才总算重回了公羊律的手中。

它简直想大声哭诉自己的不容易。

可?是?它不敢。

——中原中也还盯着?它呢。

太委屈了。

于是?只能委委屈屈的多丢一点信息出来,试图转移公羊律的注意力?,让她没空去注意那个祸水。

阿律阿律,我的Jio……

“啊,找到了找到了,你们果然在?这?里啊。大晚上的能不能去点阳间的地方?啊?阿银我很?怕……很?不习惯这?种的不知道吗?”

吊儿?郎当的声音远远传来,中原中也挑了挑眉转头看去。

公羊律也拿着?青铜镜,意外的看向了从森林小径走来的死鱼眼青年。

“阿银?你怎么来了?”

坂田银时一手揣在?和服外套中,满脸都是?想找个地方?瘫着?不想动?弹的散漫:“啊?当然是?为了你们的委托啦。真是?的,像阿银我这?么负责任的万事屋你们上哪儿?去找……等等!”

都快走到他们面前了,坂田银时却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他盯着?公羊律和中原中也背后,手指颤颤巍巍的抬起来,原本散漫的表情变得僵硬,细微的冷汗从他的额头缓缓冒了出来。

“你你你你们后面有有有有什么模模糊糊的……是?是?是?是?那个吗?是?小中也你的替身对吗?!”

中原中也:“……谁是?‘小中也’啊,给我好好叫人的名字啊混蛋。”

坂田银时双腿打颤满脸强笑的:“没有否定替身哦!你没有否定替身哦小中也!所?以那果然是?你的替身对吧!”

中原中也看着?声音不自觉变得超大的坂田银时,恶劣的笑了一下?。

“你猜?”

坂田银时:“………………”

猜个什么啊猜!你倒是?给我把话说清楚啊小矮子!喂!不要转过头去啊!不要假装没看见我啊!给我回来啊小矮子!

中原中也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看向了身后那个模糊的人形。

“啊,对了,如果你想找人的话,你可?以问那家伙试试哦。”

被?他指了一下?的坂田银时:“!”

你想干什么?你想让什么东西问我话?!

小律律!赶快阻止他啊小律律!

小律律没有听见他的心声,还高兴的一合掌。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中也说得没错,阿银是?江户有名的万事屋,消息很?灵通的哦,有他帮忙的话你找人肯定很?快的啦!”

快什么快啊!是?说阿银我升天的速度吗?!

啊啊啊药丸药丸,这?两?个人根本就靠不住啊!他根本就不该趁着?晚上找过来的啊!

“你你你们先聊,我先走……”

“嗯?你想现在?就跟他聊聊?没问题,我这?就帮你显形!”

公羊律一边飞快掐印诀,一边转头笑盈盈的喊坂田银时。

“阿银,接客了哦!”

转身转到一半的坂田银时:“………………”

接什么客啊喂!阿银我才不做那种有颜色的委托呢!

那是?另外的价钱知道吗!

还有替身的委托阿银也不接!绝不!

——坂田银时如此在?心里坚定的大喊着?。

没办法,那个模糊的人形已经往这?边走来了,他,他……

不敢说啊。

QAQ

坂田银时想跑,非常想跑,但那双腿就是?不听他的使唤,就死死的钉在?地上,逼得他不得不直面人形靠近,满脸堆笑。

“那、那个,有什么话咱们站远点说行不行?阿银我、我身上超臭的啊!全是?草莓牛奶的味道啊你一定不会喜欢的这?位兄台!”

人形顿了顿,又往前走了一步。

坂田银时腿都要软了。

生气了吗?它是?生气了吗?!

他颤颤巍巍的看着?似乎凝实了一些,隐隐能看到和服和长发轮廓的身影,瞬间醍醐灌顶,赶紧胡乱挥着?双手,满脸冷汗的大声改口。

“对对对对不起!是?我刚刚说错了!对不起!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虽然身高一米八但是?你绝对是?个大美人!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的!光看你柔顺的长发我就知道了!还有你的眼……睛……”

坂田银时顿住了。

他看着?那个渐渐清晰起来的,越来越近的身影,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骗人的吧……”

如镜中花,如水中月。

如同他做了无数次,却永远也不会变成现实的梦。

“……松阳……老师?”

吉田松阳在?他面前站定,看着?这?个比记忆中更添了几分风霜的学生,慢慢扬起温柔的笑容。

——然后虚握起拳头,伸到一头银色天然卷的脑袋顶上。

“你刚刚说谁是?美人啊,银时?”

曾经无数次被?老师一拳锤进地里去的坂田银时:“………………”

药丸。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松阳三三就忍不住往刀子狂奔,都把我自个儿虐哭了又赶紧删掉重来,真是……

更新晚了真的很抱歉_(:з」∠)_

但是我有五千字!夸我!

——————

我家停电了,我从一楼徒步爬上了十五楼。

然后来电了。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