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花醉三千客

作者:百俩金

“这?狡猾的鬣狗从昨日到现?在?已经逃离了猎人的掌心一天一夜,也不知猎人是否心急了。”

莲香放下那掀帘看雨幕的手,半张掩于黑暗中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忽明忽灭。

“鬣狗在?狡猾又?如何,只要那条栓狗的铁链一直在?猎人的手上,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又?何妨。”

自始至终都自信十足的梁朝华俨然不曾担心半分,也不知应当说是过于自信还是过大。

而正当二人对话中,车厢外忽的有人来报。

“回禀摄政王,属下在?一处断崖边发现?俩具残尸,其身上所着?之物正是宸王与那位墨染公子。”

随着?侍卫来报,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开来,更有丝丝缕缕的寒气至脚底升起,冷得直令人从心底打颤。

“王爷这?一次的赌约可是输了。”

半垂着?眼帘的莲香幽幽吐出了那么一句,掩藏在?宽大竹纹下的那只手则紧握着?那个做工粗糙不已的香囊不放。

其上边角则不知由谁人歪歪斜斜的绣上了几个字,俩名相互排列,紧紧挨着?不放。

而那几字正是:【莲香,雪客。】

傍晚时分的朦胧细雨越到后则往那瓢泼大雨发展,用几块大石遮住了外头风雨的时葑,正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火堆旁,不断搓着?胳膊摄取着?那微薄暖意。

湿透了的衣服则挂在?火边的树枝或是石头上烘干,边上还随意扔了不知多少颗只咬几口的青涩果子。

山洞外夜雨瓢泼,风雨呼啸,半空中偶有惊雷白光炸现?。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中的时葑无意触碰到了身边滚烫的躯体,惧寒的身体下意识往那热源地?靠近,到了最后更是直接像条八爪章鱼一样缠了上去。

可睡到一半,她忽的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后,方才睁开眼,并借着?火光的映照下往身边人看去。

此时被她双手双脚给缠住的林拂衣面色酡红一片,口鼻中呼出的气息皆是烫得能?煮鸡蛋,一张干涸的唇瓣不时发出细碎的梦呓,显然是被烧糊涂了的模样。

“该死。”

刚将手从他额间伸回的时葑暗地?唾骂了一句,还有这?三更半夜,外头又?下雨的,她要去哪里找草药啊!

忽的,她想起了前面经过的一条溪流中,上面野蛮生长了不少清脆欲滴的鱼腥草,加上路程也不远。

可这?外边的雨仍不见?半分停歇,加上山路难走?,若是稍有不甚………

“抓…抓住我………”

“我…我拉你上去………”

即使烧得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男人,仍是不时断断续续的吐出这?俩句,也将还在?左右为难中的时葑给推到了一条退无可退的死路上。

“该死,这?就当是你欠我的,艹。”对地?啐了一口脏话的时葑紧咬了牙根,仍是冒雨跑了出去。

而就在?她跑出去不久,原先躺在?地?上之人也缓缓地?睁开了眼,身子因?忽冷忽热的缘故而不断冒着?虚汗,一双清明的瞳孔此时满是混沌之色。

被烧得有些神志不清的林拂衣看着?这?陌生的山洞,加上鼻尖不时缠绕的淡淡梅花香时,本想坐起来的身体却是再一次无力的跌坐回去。

身上的每一处都软绵绵的,呼出口的滚烫白气,难受得令人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同?时他的腹部更有种如火炙烧的饥饿感,就连唇瓣处都干裂得似要脱皮。

强撑着?坐起来的林拂衣细长的睫毛轻颤着?,一张嫣红过度的唇瓣紧抿着?,衬得火堆旁的男人脆弱到了极点。

就像是那种一碰就会碎的精致瓷娃娃,边上则是那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堆。

外边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得似永无止境,更有不少冰冷刺骨的风雨飘进了山洞中。

等前面因?着?不小心跌倒而摔得七荤八素的时葑冒雨回来时,见?到林拂衣在?原先躺着?的位置挪变了不少后,也不曾怎么在?意,只是蹙着?眉头将那自己被磨皮出血的伤口给先粗鲁的处理了。

后换下了湿衣服的时葑见?着?这?仍在?昏迷不醒,并且看情况烧得比前面更严重时,她发现?她的上下牙槽磨得更响了。

只得强忍着?恶心,将那鱼腥草在?自己嘴里嚼碎成汁后在?渡过去,也顾不上对方醒来后会不会扇她几巴掌的下场。

不过有一说一,这?鱼腥草的味道真是销魂得要了她的老命。

等天微微亮时,这?下了一夜的雨终是停了。

守了人一夜的时葑伸出手探了探男人额间,见?烧已然退下时,不由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看着?她身上破破烂烂的外衫和这?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时,只觉得麻烦。

现?在?摆在?她面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无论如何都得找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换取药物与食物才行。

否则,那个后果怕是他们俩个都得死在?这?荒山野岭中喂鸟。

今年的七月份到八月份都雨格外的多,而那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实在?是恼人得紧,更令人生怕的是在?这?马上就要到了庆丰收的节骨眼上,又?在?何处爆发了天灾水洪等灾害。

因?着?院中主人是爱花之人,连带着?即使是在?室内都能?闻到清风从外面涌进的馥郁花香,几只粉蝶则在?檐下那盆日光菊与麦仙翁中翩翩起舞。

躺在?床上的林拂衣在?醒来时,只觉得喉咙干涸如火烧,腹中不知是饿了多久,难受得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在?里头不断搅动着?他的肠子。

他睁开眼时见?到的是一片虚无的黑暗,本以为现?在?是在?夜间,正当他围着?床沿边往下,准备摸黑去点燃蜡烛用以照明时。

一束阳光热情的照耀在?他周身,似张开了双臂将他拥之入怀时来得热情。

林拂衣手中握着?的白瓷墨兰烛台忽的不受控制砸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其中那只剩下半截的红蜡烛骨碌碌着?不知滚动到了何处。

男人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一双手则往着?那阳光最为热情之处跌跌撞撞跑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正踩到了那先前滚落在?他脚步的半截圆蜡烛。

过长的手脚磕到了这?不大室内的桌椅床角,带动着?四方桌上的茶碗茶壶落地?而响,浅褐色的茶水弄污了才刚拖好没多久的地?。

墙院上不知从哪儿跳来了一只野猫,正朝着?墙下的大黄狗龇牙咧嘴的骂骂咧咧,因?为那全身的毛都给炸了起来,从外观看来竟比先前大了一倍不止。

“你醒了,要是没死就自己将药给喝了。”

刚从外推门进来的时葑看见?林拂衣愣愣的跌坐在?地?,还有那双看过来时双目无神的瞳孔后,心下瞬间一个咯嗒,差点儿连手上刚熬好的药都要拿不稳了。

他该不会因?为之前那场高烧,将人给彻底烧傻了吧!!!

“我的眼睛。”

紧抿着?唇的男人只是淡淡的说了那么一句,便再也声响,一只手半撑着?地?试图的想要站起来,而另外一只手则是紧攥成拳,其上青筋直冒。

“晚点我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总会治好的,不过就是银子的问题。”

时葑淡淡的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心里瞬间闪过一个侥幸的想法。

好在?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好歹人还没傻。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这?银子应当从哪来?

以前的她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为了那区区三文?钱,都愁得她连头发都不知掉了多少,早知如此,她之前就应该连那死人的内裤都给扒了拿去当钱才对。

艹,现?在?越想越气了,她当初为什么要好心泛滥救这?狗玩意!

因?着?在?林拂衣醒来后,时葑担心她一看见?他那张脸就气得牙痒痒,连带着?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早出晚归,生怕同?人给撞上后,她会忍不住将人给卖去花楼里给她当盘缠。

先前一直下了许久雨的天,倒是难得的放晴了几日,连带着?院中的百花都蔫儿啦叽似没有多大精神一样。

“唉,林相公你醒了。”正当林拂衣推门出去晒下太阳时。

便听见?了院外传来一道大嗓门,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刚从枝梢上剪下来的槐花香。

“嗯,你是?”

因?着?眼睛看不见?,便在?眼睛上蒙了一条天青色布条的林拂衣往那出声地?,礼貌的询问道。

“我是住在?你们隔壁的柳大娘,不过林相公卧病在?床许久,想来也没有怎么见?过我。”

林拂衣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你瞧我说着?说着?,我都要要忘记正事了,你家娘子说是有事可能?要晚点回来,担心你醒过来没有东西吃,便叫我过来给你送下午饭。”

身形微胖,生得脸儿圆圆的柳大娘说着?话时,便笑?盈盈的推门进来,嘴里不禁感叹一句:

“林相公模样长得好,也难怪林娘子一直藏着?掖着?不给我们见?了。”

而柳大娘嘴里说的午饭,正是那一大篮子,刚从树底下摘来的鲜槐花。

等晚上时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站在?檐下等她许久的林拂衣,还有那一大篮子晒得蔫不拉叽的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