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村支书大爷,轻轻一推,便是一枚有力的助攻。

而此时,另一助攻岳勇同志也不甘落后:“这个是自然,大爷您是我们的长辈,您进去别说找东西,就是住在这儿——我给你铺床叠被,绝无二话!”

李美珍和儿子对视一眼,刚想说点什么。

只听岳宁又补充一句:“要是这位城里来的科长大人还是不放心,以为我会不小心把什么东西带回娘家。要不这边找完,大爷,您顺便再去我爸妈那边找找?”

话都堵死,李美珍一窒。

村支书一看李美珍表情,便知她真有此意,越发觉得他们在无理取闹,怕是真如岳宁所说一般,想以此为突破口,以达到顺利离婚的目的。

“那怎么行?”

“在这儿找,是因为王雷原本住在这儿,通知书就一张纸,走的时候匆忙,有个遗漏,也不无可能,回来找找无可厚非。只是——”

他吧嗒又是一口烟,吐着烟圈,语气一转严厉:“国家是有法律的,连警方都得带着搜查令才能依法搜查,我们小南洼虽然只是个山沟沟里的小村,但也是讲究规章法度的——谁敢私闯民宅,我第一个不答应!”

王雷上前两步,刚想申辩:“我……”

村支书并不给他机会,直接冷声打断:“莫不是你又要说,你记错了,通知书没放在这儿,而是放在岳宁父母家了?”

岳宁在心里拍手叫绝。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支书大人!

一句话就把王雷要说的,全都堵了回去。

还是李美珍沉得住气,再说话语气已经软了不少:“岳支书,您误会我们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岳宁接过话头:“那是什么意思?我们村里人,都是直肠子,您有话麻烦直说,不然我们只能按着表面意思理解咯。”

李美珍脸上笑一僵,瞪她一眼,才接着对村支书说:“我们本来也是一下子找不到,心急的。所以,刚刚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不过,我们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就剩下这一处,麻烦您多费费心了。”

顾左右而言他。

就是不说正题。

岳宁一字一顿重复道:“所以找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岳勇也在旁边附和:“所以找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王雷一下子急了:“找不到就找不到,我们再去别处找找。找到了,原本夹在书里,却出现在别的地方,还用问吗,肯定是你藏起来的……”

李美珍快要背过气去了,使劲拉儿子手臂示意他不要说了,他完全收不住,最后无法,她只好直接推了儿子一把。

王雷没有提防,后退两步,满脸不解:“妈,你推我干嘛?”

村支书无语,也不再伪装客气:“王雷,没有证据,请慎言。”

然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确认道:“你再好好想想,录取通知书到底放在哪里了?有一句话可说在头里,我进去若是找不到,你要为刚刚说的这些话,向人家岳宁道歉。”

王雷还想申辩,李美珍过去,一把拍落儿子抬起的手臂:“辛苦您老人家了。”她心里并不抱大希望,只又疑心是岳宁的疑兵之计,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相应的——”村支书转头对岳宁兄妹说,“若是这东西出现在什么不该出现的地方,那岳宁你——”

“我也跟他们二位道歉,并通报批评,广播里做检讨书,保证绝不再犯。”岳宁昂首挺胸,一句话说的光明磊落。

这一番约定,达成共识。

村支书这才进屋,谁知打眼一看,却是惊喜。家具如常,但格局变了,又加了些东西。柜上还放了个青花底的小瓶,插着几枝花。里屋也是,格局简单,但清新雅致。他以前也因事来过这里两次,以前也是干净利索,却不似这般——

他不知如何形容,只欣慰点着头:“不错不错。”

这一路看过去,也不知是在找东西,还是在参观新摆设。

走到西屋时,看到摊在圆桌上的课本,村支书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外屋灶台边的麻袋:“这……”

岳宁微赧,不好意思低头:“大爷,不瞒您说,我也想努努力试试,不蒸馒头争口气,怎么也得给甜甜做个榜样!这书是刚跟老师借的,怕看不懂,老师还给了详细的笔记。”说着,她拿过那几大本笔记,给村支书看。

村支书瞬间百感交集,鼻子都酸了,说话间便脑补了一部好几十万字的女性励志小说。

恢复高考后,岳香莲为了让丈夫王世美专心读书而放弃梦想,家事地里一把抓,只望丈夫一朝得志,家里能过上好日子。谁知,王世美考上之后,就立刻翻脸,抛弃糟糠之妻和家中幼女。

岳香莲遭受打击,却勇敢地站起来,同负心汉据理力争,同时不放弃自己,重新拾起昔日梦想……

想到这儿,他一拍桌子:“好好考!大爷支持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大队里说!”

吓了岳宁兄妹一跳。

岳宁赶紧客气:“不用麻烦,不用麻烦的。这种小事,我自己都能解决,怎么能麻烦组织呢?”

一番话却让村支书对岳宁更加刮目相看。

原本就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这番经了事,又添了几分智慧和豁达,积极上进,不惧挫折,宛如凤凰涅槃重生。

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一对比,外面两个简直跳梁小丑。

便也不再看了,直接出去宣布了结果。

王雷自然不服气,还是咬着之前的说辞不放:“那你跟我妈说的那个重要东西是啥?”

岳宁:“离婚协议书啊,两份都在我这儿,你不自己拿一份?”

王雷:“……”

你不签字,我要这玩意儿干嘛?

李美珍默然不语,这次却没再阻拦儿子往外冒傻言傻语。

村支书在那边:“哦对,说到离婚,以前是一方不愿意离,现在既然离婚已经达成共识,便找时间坐下来,好好商量下条件,这样僵持也不是回事。”

岳宁:“当然,大爷您今天不说,我也会抽空去找您说这事的,这糟心事我也不想拖下去。那就麻烦您约几个德高望重的见证人,我们去队部当面谈。”

她这么说,李美珍和王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同意。

一段纷闹告一段落,村支书松了口气,对岳宁兄妹说:“那行,我回去安排,你们听我的信儿。”

兄妹俩齐声:“好!”

他又回头跟两人说:“那你们也先回去吧,别在这儿打扰人家了。”

王雷满脸写着不情愿。李美珍饶有深意地看了岳宁一眼,拉着儿子便要离开。

刚走到门口,却听岳宁突然又说了句:“王雷,你不能走。”

几人齐齐回头,看向岳宁。

“对,你不能——”说到半截,戛然而止,岳勇懵逼转头,“啥?”

王雷:“???”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