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孩子的心思和思维简单,但你永远也猜不到,简单的她下一秒在想什么。

这是岳宁此刻唯一的感受。

甜甜童鞋,这一哭便不可收拾。从开始的抽抽搭搭后来直接演变成嚎啕大哭,嘴里还不忘念叨着那句话:“爸爸,你放心走吧……”本就不太清晰的吐字变得更加模糊。

但声音之悲痛,感情之真切,让人不禁误会此处有什么白色的事情发生。

岳宁抱着哭得伤心欲绝的甜甜进屋,王雷下意识想跟进去,被岳勇父子俩堵在门口,被当成罪魁祸首赶了出去。

王雷在篱笆墙外踟蹰一阵,听到屋里哭声停下,这才一跺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离开。

***

屋里,岳宁手足无措地哄了小丫头半天,直擦得她身上是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后来还是小丫头自己哭累了,才渐渐平静下来。

岳宁问明原委,这才知道小丫头嘴里的“你放心走吧”是什么意思,哭笑不得。

岳乐乐听妹妹叙述“爸爸去远方”的含义,心虚地慢慢后退到西屋外,扒着门边,弱弱解释:“啊,我想起来了,妈妈讲将军与沙场的故事时,甜甜也在……”

最后越说底气越不足,向后又抽了抽,眼睛完全不敢看亲爹的方向。

岳勇过去一把便把儿子揪出来:“跟你说了,小小年纪少听那些打打杀杀死啊活啊的故事,你怎么就是不听,这又是哪天听的,我怎么不知道……”

岳乐乐自不服输:“就你不在家那几——什么打打杀杀,那是英雄的故事,英雄!!!爸爸你懂不懂什么叫英雄!”

“你老子不懂,就你懂……”

两人说话间,一个躲一个追,已经在外屋里闪避几个回合,最后一个咕噜,进了院子。

岳宁懒得搭理这对父子,她满心都是怎么跟小丫头解释清楚这件事。

“甜甜啊,妈妈跟你讲——”

对上甜甜哭得通红,纯真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大眼睛,岳宁打了半天的引经据典的腹稿突然忘词大半,那句霸气的冷幽默开场白“人死不能复生”也怎么都说不出来。

跟三岁的孩子说她那些“歪门邪说”,她怕是脑袋卡壳了。

她脑中一瞬间闪过,幼时父母离婚时,她天天把自己关在柜子里缩在床底下的日子。什么道不道理的,小孩子为什么要听?

她只觉整颗心软软的,还针扎得疼。

伸手揪了揪甜甜的小脸,轻轻扯出个她觉得最暖心的笑,柔声说:“爸爸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但不是甜甜以为的那个地方。爸爸要去的地方呢,叫北京,是我们国家的首都,那个地方特别美。虽然有些远,但如果甜甜想去那里看爸爸的话,妈妈会带你去。”

甜甜想了想,反问:“那爸爸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

岳宁猝不及防:“……”

真是一个好问题。

因为你爸爸没得良心。

但她还要保持微笑:“因为爸爸要上学啊,你看,你岳青姨姨去上学,不就没回来。”脸都要笑得僵住了。

“哦,这样啊。”甜甜似乎被说服了,却看着更加失落。

岳宁瞬间慌得一比:“!!!”

怎么办!怎么办!

她还要不要笑?或者换一种笑?她这不算说谎吧?她只是处理了一下语言而已!难不成小丫头也知道汉语的博大精深……

她都想病急乱投医求助那个比她还不靠谱,一天跟孩子打八十架的哥哥,小丫头却抬手擦擦脸,主动转移了话题:“妈妈,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仿佛刚刚的失落是岳宁视力不好产生的错觉。

“(⊙o⊙)…”岳宁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对上小丫头如常的乖巧大眼,才瞬间惊醒,“饭?马上!妈妈马上就去做!”

终于结束了!

这哄孩子,简直比跑马拉松还累。

由此,岳宁觉得,是时候该给这小丫头正经做学前启蒙了,多读书,读书使人明理,读书使人明智,读书……

嗯,明天一早就开始!

岳宁出去做饭,把岳乐乐打发进屋看孩子。岳乐乐也惦记他那写到一半的作业,便进去拉着妹妹陪他写作业,一切恢复如初,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外面,岳宁准备摘点茄子豆角,晚上做个打卤面,庆祝一下搬迁之喜。岳勇倚在菜园子外,皱着眉头一直看着她忙里忙外。

岳宁:“……”

“哥,你有话直说,行吗?”

岳勇不好意思笑笑:“也没啥事,就是,妹啊,我有些担心。”

岳宁啪地揪下一个嫩茄子,圆圆紫紫的很是好看,又回身摘了俩辣椒,这才拿着出来,放到菜篮里。

“你担心啥?”

岳勇吭哧瘪肚半天,才说出一句整话:“妹啊,离婚还好说,但我们这用通知书要胁他,是不是犯法的呀?”

岳宁正色点头:“按说是的。”

岳勇瞬间惊慌:“啊?那他们报警咋办?你看啊,今儿来的是村支书还好说,要是真的警察带着那什么令来……”

岳宁淡淡:“撕票!毁灭证据!死不认账!”

岳勇:“哈???”

这样也行吗?

岳宁拍拍哥哥肩膀:“对待他们这种人,讲什么法律原则——况且,我一个农村妇女,懂什么法?你别胡说。他们也不敢报警,哥,你放心吧。”

岳勇:“……”

我怎么放得下心,我觉得妹妹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

岳宁其实有自己的打算。

她并没想过,要用那通知书要挟王雷,来达到要那笔钱的目的。那笔钱她要得光明正大,也不需要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加持。

她只是——

想给他们找点事而已。

乱了他们的心神,她便占得先机。

“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真的啊?”

“真的!”

岳宁把菜篮子塞到岳勇手里,接着说:“到了调解的时候,我会适当让步。但——你不能松口,懂?”

岳勇虽然不太懂,但他依然:“懂!”

同时,他心里暗暗想着,那通知书可不能在家里放着,要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既让那孙子找不到,还能脱离他们的责任……

哪里合适呢?

直到洗菜还在合计着,想到一处地方,他瞬间眼前一亮。

“我真是个天才!”

茄子啪地扔回洗菜盆里,溅起一排水花,正好飞了岳宁一身。

岳宁看他如此激动:“……”这什么猫病?

“你别洗了,回去看爸妈和嫂子回来没,告诉他们别做饭了,晚上过来吃凉面。”

岳勇正想回去行动,闻言,蓦地站起来:“好!”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悠悠达达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