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集县已被南燕大军团团围住,没有军师,又失去粮草,胡奴人内部为了接下来的行动争吵了起来。

一方认为应该立刻突围,一方觉得等援军来后里外配合更为妥当,吵得战神苏赫巴鲁一个头两个大。

烽集县只有两个门。北门出去就是大草原,由靳行远带着两名副将驻守,另外两名副将则守在南门。

比起里面着急冒火的胡奴,南燕军这边可悠闲多了。

靳惟和迟青跟着搞后勤保障的伙夫们,在城门口架起一排铁锅,咕嘟咕嘟的煮着肉汤,那香味十里外都能闻见。

开饭时,一群人就对着城墙上的胡奴士兵边吃边吧唧嘴,还时不时逗几句,骂几句,要多贱有多贱。

靳行远也没拦着他们,而是召集了几名信得过的手下,继续调查内奸的事情。

约摸围困了半个月,胡奴兵终于有了动作。

这日凌晨,天将亮未亮之际,烽集县南门突然打开。胡奴人兵分三路,个个用头巾包着脸,分别向南燕军的左翼右翼和中路杀了过来。

守门的两个副将因为应敌的战术起了分歧,配合出现失误,竟让两路骑兵突破了防线。他们一左一右,打算绕过烽集县回到大草原。

被南燕军队截下来的那方人马中没有苏赫巴鲁。姓杨的副将说,他和左路人马交手时,其中有一个人特别勇猛,极有可能是战神。

两人分头去追捕,杨副将特意派了一名斥候,让他直接穿过县城,向大将军禀告此处的情况。

“左路?”靳行远确认道,“是杨副将说的?”

“是。”

“爹——咳将军,有情况?”

靳惟和迟青看着有自己人从城里出来,知道定是出了事情,立刻围了过去。

斥候自觉退到一旁,等候命令。

“苏赫巴鲁跑了。”靳行远把斥候带来的消息简单说了一下。

靳惟眉头一皱:“让他来报信的是杨副将?”

“嗯。”

靳惟偷偷将人拽到一旁,小声道:“爹,我之前就怀疑,杨副将可能就是那个内奸,他的消息最好还是斟酌一下。”

少年的身高才到便宜爹的胸口,站在侧边说话时很难看到对方的脸,所以他没有发现靳行远惊异的神情。

“他说那个战神在从哪边跑的?我们追另一边可能性比较大。”靳惟咬牙切齿道,“这次我一定恁死他!”

毕竟原文里,就是这个瘪犊子下令刑讯“靳惟”,还坐在旁边拿主角苦逼的惨状下饭。

迟青在旁边附和道:“将军,有我和阿惟,什么战不战神的,定让他把人头留下。”

靳行远沉默了片刻,道:“你二人带三百轻骑,务必拦住左路的队伍。”

说完,又道:“此去多加小心,若发觉情况不对,立刻折返,不要以身犯险。”

此刻的靳惟丝毫没觉得这番叮嘱有什么问题,只当是一个父亲的一点点私心。

直到,他与迟青和文里一模一样地被胡奴援军围困在月牙谷时,才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怎么又追了个寂寞?那么大个苏赫巴鲁说咋没就没了!

是姓杨的见大势已去,弃暗投明,还是他爹鬼迷心窍骗了他?

靳惟隐隐觉得,这锅可能在他爹身上。

迟青咬牙拔下后背的箭矢,用布条随意包扎了一下,凑近少年道:“阿惟,冲出去,我来断后。”

靳惟掂了掂手上断成两截的红缨枪,面上倒也不急:“我们小队里,有没有谁用重兵器的?”

迟青被问得一愣,还是下意识回道:“有个用流星锤的。”

靳惟道:“你去让他过来,把兵器借我用用。”

“啥,你要用流星锤?”迟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王勇那锤有西瓜那么大,一个至少六七十斤,你一玩枪的,耍得动吗?”

靳惟眯眼笑了笑:“想出去,就听我的。”

迟青虽然一肚子疑惑,出于对好兄弟的信任,还是照着去做了。王勇将流星锤的链子交到靳惟手中,心里也直犯嘀咕。

“让兄弟们收拾好,列队,等我命令。”靳惟握着断枪,视死如归般狠狠扎向自己的大腿。

一下、两下、三下……

士兵们望着前方马上挺直坚毅的背影,士气一扫萎靡,快速包扎好伤口,列好阵队。

那是他们将军的孩子,一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孩子,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孩子,在此绝境仍然英勇无惧,他们怎么好意思惶恐不安,一蹶不振?

山谷缺口处灌进来的呼啸风声盖住了呜咽,靳惟涕泪横流,凄凄惨惨哭哭唧唧:[12345,我有多少悲惨值了?]

系统:[……]

系统:[12。]

[都给老子加力量上!]靳惟将断枪一扔,神情瞬间狰狞,[放bgm!]

“兄弟们,跟我冲!”

随着一声沙哑的怒吼,少年拎起流星锤,呼呼地舞了起来。那锤子在两侧前方转得跟飞机的螺旋桨似的,一片残影。

弓箭手射过来的箭还没碰着皮就被瞬间绞废了;上面埋伏的滚石落到一半就被锤成了渣渣;那些准备拉绊马索的,被风扫过都感觉要窒息了一般。

如果不小心被砸到,基本告别三维了,粘在地上估计得用铲子铲起来。

恐惧让胡奴兵畏缩不前,封锁线瞬间崩溃。

这操作别说敌军了,跟在少年身后的友军都吓懵了:我们的少将军简直是武曲星君下凡啊。

只有12345冷漠地左耳听着好运来,右耳听着哭腔骂街。

“艹艹艹,疼死老子啦!”

“艹艹艹,跑到哪了,眼睛被眼泪糊住了看不清啊!”

“艹艹艹,我下次一定要把小菠萝绑裤腰带上!”

力量加成是提高一个人的力气,并不包含耐力。像靳惟这么乱搞,时间一长身体肯定吃不消。

冲出包围没多久,他两眼一黑,趴马背上了。流星锤脱手飞出,生生将草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跟在后面的士兵背后一阵冷汗:幸好砸在空地上。

迟青猛得一抽马鞭,赶到靳惟的身边,伸手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大吼道:“别停,继续跑!”

胡奴人的马匹种族强悍,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皆非南燕的马可比。他们稍一迟疑,距离立刻被拉近了许多。

眼看要被追上时,靳行远率领大军出现在了前方。胡奴兵无奈,只能掉头离开,他们才真正得救。

靳惟一躺又是三天,醒来后发现自个在便宜爹的帐篷里。靳行远守在一旁,见他行了赶紧宣了随行的军医诊治,确认已无大碍后,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下来。

待军医离开后,父子两人相顾无言。许久,靳惟开口问出了最在意的那个问题:“爹,你是不是……”

“是。”靳行远还没听完就承认了,“是我故意指了错误的方向。”

“为什么?”靳惟不信他的便宜爹会叛国。

“小惟,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嗯?”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靳惟惊讶地看向男人。

他原文中那个近乎愚忠的大将军,咋突然开窍了?

“我以前总觉得,陛下生在帝王家,担心外戚势大,担心武将功高盖主,都是人之常情。”靳行远缓缓道,“只要我问心无愧,推去些功劳,低调行事,他一定能理解的。”

“那爹你现在怎么……”

靳行远叹了口气道:“一个能看着至亲骨肉在自己眼皮底下死于非命却无动于衷,甚至袒护凶手的父亲,他哪里会有多余的仁慈,留给外人。”

在燕帝的心里,任何人都是可以放在天平上取舍,除了他自己。

“陛下他,不会容下将军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