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宫回来后,靳惟心里踏实了一点,开始琢磨自己接下来该做点啥。

本来他是想趁这段时间用bug刷刷悲惨值,拯救一下自己惨烈的运气值和健康值。

当他靠踢桌脚刷了五十悲惨值后,12345终于爆发了:[你一天刷一两个,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结果你居然把桌腿都踢折了,你不觉得你好过分吗!]

靳惟也不知脑子哪根筋抽了,下意识来了句:[可你好喜欢我的过分?]

12345:[……]

人类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12345?]靳惟半天没听着系统应声,忍不住喊道。

12345用着可爱的正太音冷漠道:[系统升级中——等着。]

靳惟摸了摸鼻子,自觉理亏:这次羊毛薅得是有点狠。

南燕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就在宫内的太学院,皇上指了几个先生分门别类的教学。每日上午辰时上课午时休息,下午未时上课申时末结束。

一般上午文课,下午武课。

奉黎忙活完已经错过了上午的课程,饭也没见着影子,快午时三刻了,才有人过来。送饭的宫女扔了两馒头便匆匆离开,仿佛多呆一秒就会沾上什么晦气。

小孩捏着馒头,嗤笑了一声。似是又想起什么,神情瞬间柔和了不少。

奉黎翻出藏在床脚的油纸包,就着里面的鸭肉吃完了馒头,随便灌了两口井水,便往太学院跑去。

刚到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不是授课的先生,而是个十四五的少年。那人衣着华丽,身后跟着两个太监一个陪读,正是四皇子奉钰。

“哎哟,这不是小七嘛。”奉钰拿铁扇子用力戳着小孩的肩窝,扇叶夹着肉,一拧一块青紫,“早上怎么没来上课啊?哥哥特意留了好东西给你吃呢。”

奉黎木着脸,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

“哎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不说话呢,是喉咙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奉钰眼睛瞟到旁边的花坛,突然“嘿嘿”笑了两声。

他走到花坛边,用脚碾了碾里面的泥土,再用脚底的污泥搓成丸子:“这是哥哥给你开的药,包管小七吃了就会说话。”

奉钰边说着边往小孩的嘴里塞泥丸。

奉黎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关,漂亮的桃花眼死寂的如同深渊。

试了几次都没把泥团摁进奉黎嘴里,四皇子有些恼了,抬脚将小孩踹倒在地,气道:“你们两个按住他,把嘴巴给我扒开,拔不开就把他牙给我砸了。”

“哥哥辛辛苦苦捏的药,不识抬举!”

两个小太监麻利地压住奉黎的四肢。一个用手捏着小孩两腮死命挤压,一个扣着小孩的牙齿。

奉黎哪里敌得过两个大人的力气,奉钰见状笑嘻嘻走了过来,就要将泥巴往他嘴里塞。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上课了!”粗犷的呵斥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一个身形壮硕,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站在门前,一脸严肃地瞪着他们:“还不快去!”

奉钰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先生,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呢。”

“我是先生,我说什么时候上课就什么时候上!”

南燕皇族历来信奉严师出高徒,所以皇子们的先生虽没有政治实权,却有着所有教书先生的权利。

在太学院,皇子可摆不得皇族的谱。先生们训斥惩罚随意,只要成绩拿得出手,皇上不会多嘴一句。

你说万一皇子们故意藏拙?

想在皇上面前露脸的皇子多的是,你要是藏得没分寸,指不定皇上一嫌弃,就失宠了。

奉钰心里纵有万般不爽,也只能忍下。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招招手带着人进了院子。在他走到先生背后时,忽然偏了偏头,目光阴郁地瞪了男人一眼。

教骑射的先生望着小孩,催促道:“动作快点。”

奉黎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作了一揖道:“多谢先生。”

男人像是没听到似的,转身快步走向靶场。

靳惟掰着手指算日子。

距离上次偷偷去看奉黎已经过了四天。

原来计划是一周去一次,他和摩洛伽时间错开,差不多两三天就能见一回。

昨天应该是摩洛伽偷溜的,但阿耶娜那边临时有事,他就来不及去瞧小孩的情况。

靳惟惦记奉黎身上的伤,实在忍不住,决定冒险再偷跑一次。

这次被点穴的是个小太监。

少年换好夜行衣,带上药酒,熟门熟路翻了出去。

冷宫的烛火还亮着。靳惟想给奉黎一个惊喜,他偷偷走到窗户边,张嘴吹灭书桌上的蜡烛。

屋里明显传来一声疑惑的“嗯”声,小孩脚步声渐渐靠近。

靳惟对着房门用力拍出一掌,木门被震开,在夜风中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配着外面杂草摇曳,树影憧憧,别提有多像鬼片经典场景了。

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小朋友。

他扒着门框偷偷往屋里望去,却见奉黎站在屋中,面无表情地正对着房门,目光犹如一潭死水。

靳惟的心啊,猝不及防地“噗呲”一声,被扎出了血花。

他对这个神情再熟悉不过了。那段时光,靳惟都不愿意照镜子。

因为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去想,这个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越想越容易陷在名为“寻死解脱”的深潭中,难以自拔。

不行。

他要把奉黎拉出来,像当初他姐那样。

靳惟轻轻拍了下脸颊,动作特别夸张地跳进房间,粗声粗气道:“打劫!”

奉黎依旧木着脸。

两人目光交汇,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然后在某个瞬间,小孩的瞳眸里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亮。

“你这个小菠萝有没自带盐水啊?太涩嘴了我可不要。”靳惟眨了下眼。

点点光芒瞬间炸开,像绚烂的烟花,让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阿惟!”

靳惟伸手抱住扑过来的奉黎。

“阿惟,你真的来了。”

“我向来说话算话。”靳惟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好了好了,我时间不多,把衣服脱了。”

奉黎:“……”

靳惟也意识到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赶紧咳了两声,掏出药酒:“我是说,帮你擦药。”

既然对方帮自己擦过身体,肯定什么都瞒不住。奉黎也不再纠结,脱了上衣趴到床上。

几日不见,小孩身上的伤口又多了几处。靳惟抿着嘴,坐到床边,将手上的药酒搓热,按到淤青上:“有点痛,忍一忍。”

“嗯。”奉黎抬手环住少年的腰,将脸埋在对方怀中。

“对不起。”

“阿惟又没有错。”

“我现在没办法……”

“没关系。”

“一定会好的。”

“好。”

靳惟离开时,带走的除了只剩半瓶的药酒,还有洇湿衣服的几滴泪水。

奉黎站在门口,轻轻嗅着身上的药酒味。

摩洛伽也给他送过吃的,送过药。奉黎很感激他,却从未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

因为摩洛伽是带着几分可怜的公事公办。

但阿惟不一样。

我能抵挡所有的委屈难过、欺辱恶意。

却挡不住你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句简单的关怀。

原来,哭不出来的人,不是他足够坚强,而是因为连替他捧住泪水的人都没有。

奉黎抱住狐狸面具,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似是发出了一声喟叹:“阿惟——”

靳惟回到了房间,他的心却还挂在冷宫。

他要怎么做才能更多的接触到奉黎,保护那个孩子?

其实依他的身手,如果不是有监视的人,难度可以降低不少。

要不,试试能不能策反一个?

接太监岗的,正是那天“睡着”挨打的小宫女。她进屋看到太监睡得昏天黑地,愣了愣,下意识往屏风那看了两眼。

犹豫了半晌,小宫女到底没去看靳惟的情况,而且把太监推醒,轻声道:“换岗了。”

太监揉了揉眼,疑惑道:“我怎么睡着了?”

小宫女道:“可能是累着了。回去睡吧,椅子上多难受。”

“唔。”太监小声央求道,“你不要和夏荷姐姐说我睡着的事啊。”

“放心吧。”

“多谢多谢。”太监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小宫女这才走向屏风后,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默默退了出来。

她坐到椅子上,轻轻摸着手腕上烧伤的疤痕。明明暗暗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却照不清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