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替将军府平反,靳行远于情于理都该回京谢恩。

大将军即将随着钟翰骞的大军返京,不日便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你不找个借口出去转转,说不定能碰到他呢?”摩洛伽跟着奉黎混了那么久,他要是再看不出小孩的心思,那可就太废了。

不过,摩洛伽不是很在意。对他们而言,奉黎与靳惟的关系越亲密,许诺的那些条件就越有保障。

“他不会来的。”奉黎笔尖一顿,墨水滴到了纸上,将快画完的图晕染了一块。

摩洛伽凑近看了眼道:“啊,可惜了。”

“既然已经护到了羽翼下,靳将军怎么会让他们重蹈覆辙。”奉黎再次落笔,将墨水染开的地方画成了一朵花,“何况将军这一来一回,快则十数日,慢则半月有余,扶风郡总要有人驻守。”

小孩没有说出来的是,就算没有这些理由,靳惟也会找其他借口避开。

“也是。”摩洛伽道,“对了,阿耶娜那边有消息了,已经发现了那人的踪迹,正在全力追查。”

“一定要找到他,”奉黎收笔,顺手架在砚台上,冷静道,“他是我们翻盘的关键。”

摩洛伽侧头望着小孩。

“怎么了?”奉黎问道。

摩洛伽抬手比划了一下:“你是不是又高了。”

奉黎不是很在意,回道:“大概吧。”

“可能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不仅是身高,其实仔细看看,脸也长开了,都看不出小孩那种圆乎乎的模样了。”摩洛伽笑道,“说不定你突然出现在靳惟面前,他都没办法一下认出来。”

“不知道,阿惟是不是也长成我认不出的模样。”奉黎摸着画的手一顿,“两年了,还要多久……”

才能让你回来。

正如他们所料,靳行远此次回京,的确是只身一人。奉湛开始有些不高兴,后来琢磨了一下,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奉朝章在的时候都没拦住他们逃跑,何况是现在的他。而且那母子二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留在京里给他使绊子怎么办?

不如送得远远的,让靳家远离权利的中心。就算在扶风郡当了地头蛇,日后等他羽翼丰满,兵强马壮,拖个几十万大军,还怕打不下来。

靳行远谢完恩,本想休息一晚,便返回扶风郡。但在朝和他有些私交的大臣,非要请客聚一聚,于是又多逗留了一天。

宴席晚上才开,一众人酒足饭饱,到了戌时才散场。靳行远虽喝了不少,但脑子尚算清醒,迎着晚风慢悠悠地往客栈走。

到房间门口时,靳行远脚步一顿,迟疑片刻才推门而入。在看清屋里之人的模样时,微微讶异道:“真是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组合。”

屋内坐着三个人。

迟青和盛旭文没什么问题,作为他儿子的朋友,肯定要找他打听一下近况。

但坐在他们中间,还有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子。

“靳将军。”阿耶娜微微一笑。

靳行远:看来那个臭小子还瞒了他不少事情。

远在扶风郡的靳惟突然哆嗦了一下。

“冻着了?”李丹瑶问道。

“没。”靳惟趴在栏杆上,望着夜空的月亮,“娘,你说爹现在离开京城了没?”

“谁知道呢。”

“旭文和阿青肯定会见见爹的吧。”

“应该吧。”

“要是奉湛使阴招,把爹扣下来怎么办?”

李丹瑶道:“那我们就带人打进京城,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靳惟“哈哈”笑了两声,附和道:“要真走到那步,我就让娘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李丹瑶也被逗乐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行了,别瞎想了,早点睡吧。”

“我一会就回房间。”靳惟笑着把李丹瑶推到她的门口。

回屋的路上,少年又抬眼望了望那轮月亮。

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十天后,靳行远平安返回。李丹瑶亲自下厨炒了一桌的菜,一家三口加上如意,高高兴兴地落了座。

“行远,皇上可有为难你?”李丹瑶问道,“你觉得现在这位怎么样?”

“没有。”靳行远回答道,“目前看不出什么,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若是他无意为难我们,我就寻个合适的时间,卸甲归田,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咱们过过清闲日子。反正南燕现在有钟翰骞,以后也会出更多将才。”

靳行远感叹道:“靳家该放手了。”

“不行!”靳惟突然出声道。

李丹瑶讶异地看着他:“看不出我儿居然居然还有些野心。”

“不是。”靳惟缩了回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爹现在还不适合交出兵权。”

靳行远问道:“那小惟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自然是等小菠萝上位了。靳行远心道,嘴上却得换个说辞:“我也是在宫里呆了许多时间的人,奉湛这个人绝对当不了明君。”

“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一旦他坐稳了位置,肯定会暴露本性的。”

闻言,靳行远神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故意道:“你爹这个年纪,可熬不过他。”

“呃,”靳惟言辞闪烁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以后的事谁能料到呢?说不定明天那位置就换人了。”

“换成七皇子最好,是不是?”靳行远笑道,语气平淡又随意。

导致靳惟大脑一下没反应给我来,立刻接话道:“那是,小菠萝若当了皇帝,肯定是千古一帝的料。”

“千古一帝?”靳行远语气不明道,“你倒是很看重他啊。”

靳惟顿时就懵了:“咳,那个,爹,我的意思是……”

靳行远却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轻描淡写地把话题移开了:“我就算要交兵权,也得先把胡奴人打废了。”

“爹说的是。”靳惟跟着吐槽道,“本来以为杀了那个什么战神,他们能安分点,我看下次干脆打到他们老家好了。”

靳行远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奉湛让人盯着扶风郡的动静,见靳行远回去后,一切如常,才略微放心,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京中。

如何处理奉黎,对于称帝后的奉湛来说,不是简简单单做掉他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现在朝上依旧有很多人怀疑奉朝章的死,他和奉黎不和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此时老七突然暴毙,无疑是给那些人攻讦他的机会。

奉湛用力锤了下桌子:若不是钟翰骞太油滑,但凡他能实实在在掌握一部分兵权,也不至于像此刻这般束手束脚。

“汪海,听说父皇以前遇到问题,很喜欢问你的意见?”

大太监恭敬道:“不敢,老奴愚钝,哪里当得起。”

奉湛抬眼,斜视着老者:“你说朕怎么处理这个弟弟比较合适?”

“再有两年,七殿下就该离开皇宫了。”许久,汪海才慢吞吞道,“有些地方刁民横行,出意外也很正常。”

奉湛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哈,老家伙有点意思。”

“当然,陛下要是觉得这两年自己掌控不了七殿下……”

“笑话!”奉湛甩袖道。“区区一个贱婢的孩子,朕会拿捏不住。”

汪海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时,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个短暂的弧度。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奉湛肯定会选择回到此时此刻,然后一刀捅了这个老东西。

他接受了汪海的建议,严密地将奉黎监视起来,却没有过多的限制他的行动。因为奉湛对自己的手段非常自信,他不仅要遏制奉黎扩充势力,更要掌握现在有哪些人站在他那边。

等收拾了奉黎后,好慢慢清算。

可奉湛万万没想到,此时奉黎一派,已经将筹划的决策权转移到了摩洛伽身上,小孩只是一个明面上吸引他注意力的诱饵。

摩洛伽手上有着阿耶娜留下的暗桩,与奉黎配合离间奉湛的党羽,借此搜罗他的罪证,靠着彻底倒戈的冯少府传递信息给阿耶娜。

作为中间人的阿耶娜则需要准确判断形势,分配任务,拔除不稳定因素,保证两方安全。

而盛旭文与迟青利用将军府留下势力,与奉湛宫外的势力对抗。

他们需要一个最重要的证人,那就是周芙雪在宫外负责培养杀手的兄弟周宽。

此人行踪诡秘,做事极为小心,几乎没有人看过他的真实相貌。若不是因为奉湛当了皇帝,他过于猖狂得意,喝醉后在一个妓/女那里漏了嘴,迟青他们还不知要废多少功夫。

周宽与奉湛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难收买过来为他们作证。

所以奉黎与摩洛伽策反了奉湛手下一名亲信,让他带人去追杀周宽。当然,行动肯定以失败告终,且必须让周宽看到亲信的脸,听到隐晦的身份暗示。

周宽在确认那人的确是奉湛的亲信后,怒火中烧。

毕竟这位有杀亲的前科,周宽轻易被离间,也在情理之中。何况他向来认为自己做事谨慎,除了奉湛也不该有其他人知道他在哪里。

那一天,奉黎敲响皇城门口的鸣冤鼓,状告当今皇上,杀父弑母,伪造诏书,谋取皇位。

似有人鼓动一般,此事在民间很快传得沸沸扬扬,并且愈演愈烈。连远在扶风郡的靳惟,都是先从百姓口中得知了此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奉湛只能坐上疑犯的位置,接受廷尉的审理。

钟翰骞带着大军“护卫”皇城安全,朝堂上群臣唇枪舌剑。奈何人证物证俱在,奉湛一派兵败如山倒。

最后,皇太后顾湘出面,卸了奉湛的十二旒冕冠,收押天牢。

靳惟从路人口中听到奉黎登基的消息,激动之余,又多了几分不舍。

[12345,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12345敲了敲键盘,笑眯眯道:[宿主没有达成脱离世界的条件哟。]

靳惟愣住了:[小菠萝不是当皇帝了吗?]

[嘻嘻。]

不知为什么,靳惟隐约从这两声“嘻嘻”中,听出了大仇得报,幸灾乐祸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时光飞逝第二次跃迁。

终于交代完这段剧情了。

下章两人可以(tan)见(lian)面(ai)了!

老母亲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