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惟沉默了片刻,猛得将另一只手臂的肘部往后面捣去。

他以为奉黎会避开,所以没怎么留手。没想到对方生生吃下了这一肘击,直接捂着肚子倒在了榻上。

“小菠萝!”靳惟吓了一跳,赶紧凑上去问道,“伤到哪里了?很疼吗?”

奉黎蜷缩着身体,脸都白了。

“屋里有伤药吗?”靳惟急道,正要起身去找,却被人拦了下来。

奉黎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胸口,哼哼唧唧地撒娇道:“阿惟抱抱就不疼了。”

看来打得轻了。

靳惟抬手就要把人推开,却在低头时看到奉黎眼底的青黑,不由皱眉道:“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奉黎疑惑道:“黑眼圈?”

靳惟摸了摸他眼眶的下方:“这里。”

“没什么,”奉黎带着迷糊的鼻音道,“阿惟,你别动,我睡会。”

靳惟的手在空中晃了两下,最终慢慢放到了怀中之人的背上,臭着张脸轻轻拍了两下。

奉黎勾起了嘴角。

春日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靳惟听着胸前平稳的呼吸声,莫名也染上了几分困意。

眯一会好了。他想着,张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虽然常言有云:春困秋乏夏打盹,但靳惟没想到自己一个午觉居然睡到了天黑。

他起来时,已经不在书房了。

屋里点起了油灯,一张桌子被移到了床前。奉黎坐在床边,单手拿着奏折,听见动静,侧头看了过来,笑道:“醒了?”

靳惟刚睡醒,还有点懵。瞅着长成少年的奉黎,一下没反应过来,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傻呵呵道:“都变成大菠萝了。挺帅的,就是瘦了点。”

奉黎愣了一下,觉得耳朵开始发烫。他慌忙扭开头,将手里的奏折放下,再拿起朱笔批上几个字。

“你怎么把桌子搬到这里?”靳惟揉了揉眼睛,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奉黎轻咳了一声,提高声音道:“还不是因为某个人抓着我不放。”

“啊?”靳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一直撑在床铺上的手,手底按着块颜色非常熟悉的布料。

那是奉黎的衣袖。

“难道阿惟希望我把袖子割下来?”奉黎歪着身体凑近,意味深长地问道。

断袖之癖这个成语的来源,小写手靳惟还是多少知道点的。

“……”靳惟缩回手,下了床道,“我要回去了。”

奉黎赶紧站起身拽住他:“阿惟,我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靳惟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望了一眼外面,“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我娘该念叨了。”

“没关系的,我让人去过将军府了。”

“去将军府做什么?”

“说我们好久没见,想要促膝长谈,所以今晚阿惟就留宿在宫里了。”奉黎笑眯眯道。

“哦,”靳惟回以微笑,“那我回去后,就说话不投机,被赶出来了。”

奉黎抿着嘴,拽着少年的手松开,眼眶立刻红了:“阿惟,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就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原来只有我在想你。”

靳惟的良心瞬间被捅了个对穿。

“呃,好了好了,不走了。”靳惟抓了抓头发,“不过我有点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晚饭?”

奉黎闻言,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平日因神情冷峻而产生的成熟感瞬间褪去了不少,流露出几分与年纪相符的稚气。

靳惟看得愣神,下意识道:“小菠萝还是多笑笑嘛。”

“阿惟喜欢?”

“呃,笑起来比较好看。”

“只要阿惟在,我就能笑出来。”奉黎突然从背后搂住少年,近乎哀求道,“不要走,好不好?”

靳惟心里莫名一酸。明明小孩不会知道的,为什么他如此愧疚慌乱?

“我不是留下来了嘛。”靳惟故意嚷嚷道,“饿死了饿死了,饭什么时候来啊?”

奉黎垂着眼帘放开少年,片刻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破绽:“桌上有点心,阿惟先垫垫,晚饭应该一会就到了。”

“好。”靳惟应声,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坐到外面的椅子上,随手捏起块点心塞进嘴里。他不敢直视坐在对面的奉黎,只能装模作样地打量起寝宫的布置。

不看还好,一看良心更痛了。

一个皇帝的卧室,墙架上没摆什么名贵的古董字画,也不是罕见的珠宝玉石,尽放了一堆破铜烂铁当宝贝。

比如他送的皮影戏台子,他送的快翻烂的拳术书,他送的红缨枪,他送的……

“有什么问题吗?”奉黎问道。

靳惟尴尬道:“这些东西,太没排面了,好歹是一国之主。”

奉黎有些不高兴,道:“于我而言,这些才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靳惟动作一顿,许久低声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奉黎没搭话,而且走到墙架上,拿起一个斑纹被蹭得发白的狐狸面具,走到少年面前:“戴上它,我就原谅阿惟失言。”

啊?靳惟接过面具,翻转着看了几眼,心里寻思着,这东西再摸几年,估计都能盘出包浆了。

总归擦得挺干净,戴就戴吧。

他套上面具,调整了下眼睛的位置,露出偏棕的瞳眸。

“陛下,可以原谅我了吗?”靳惟故意道。

“阿惟,你知道我第一次看你戴这个面具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靳惟莫名道:“你那个时候才多大啊?能想啥?想跟我换换?”

“我在想,”奉黎弯腰,鼻尖几乎蹭到了少年的鼻尖,“你是不是我上辈子救过的狐狸变成的狐仙,这辈子来报恩的呢?”

“……”靳惟哭笑不得道,“话本小说都是忽悠人的,哪有什么鬼啊仙……”

他突然闭嘴了。

他想起自己都穿书了。

他想起自己脑子里还有个系统。

“所以,是不是报完恩他就要离开了。”奉黎抬手抚上少年的脖颈,拇指轻轻拨弄着对方饱满的耳垂,“阿惟,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留下他呢?”

靳惟越听这话,越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他从未在奉黎面前提起过系统,平日也没做过什么会出纰漏的事啊?

“也许,放他走更好呢。”靳惟试探道,“毕竟狐仙本来就不属于人间,何必勉强。”

“我偏要勉强。”

这话咋这么耳熟呢?

靳惟不由分神去想是哪个剧里的经典台词,忽觉唇上一热,整个人都呆住了。

奉黎含住红润的唇瓣,温柔地亲吻着,像在品尝着世上最甜美的蜜糖。

“公公,陛下刚才一直在催晚膳……”领头的宫女托着食盘,有些不安道。

怀仁听着屋里的动静,小声道:“等会的,你现在进去,一准挨骂。”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小太监从门缝里瞄了一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慌忙喊了一声:“陛下,晚膳到了。”

过了一会,才听里面传来回应:“进来吧。”

宫女推门而入,低着头走到桌子旁,将饭菜摆好。

在退出房间时,领头的宫女注意到地上的狐狸面具,心中有些奇怪:那是陛下挂在墙上的,非常爱惜的面具,怎么会随处乱扔?

她好奇地抬眼偷偷瞄了下屋里。

就见一个相貌俊秀的青年坐在桌子旁,脸色绯红,嘴唇好像有些红肿,神情似羞似恼。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脆骨,故意咬得震天响,漂亮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奉黎。

而他们陛下,站在旁边,乖得跟只猫一样,甚至体贴的又挑了一块脆骨递过去。

仿佛如果刚刚她们没及时进来,说不定陛下会被暴打一顿。

在关上门的时候,宫女暗暗感叹道,原来陛下有心上人了,难怪之前那个脱光了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被人直接从房间扔了出来。

“阿惟,别生气了,”奉黎讨好道,“要不你罚我好了。”

靳惟筷子一敲:“罚你什么?”

奉黎想了想:“要不,阿惟你亲回来?”

靳惟:“……”

靳惟翻了个白眼:“转过去。”

奉黎老老实实地背对着,就听后面饭菜嚼巴地可香,悄悄吞了下口水:刚才一时冲动,阿惟没摔门就走已经是万幸了。

只要不走,随便他折腾了。

靳惟瞄了一眼奉黎的后背,偷偷抬手摸了摸还有些发麻的嘴唇,心道: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啊。

不太像小说里形容的,什么天雷勾地火,噼里啪啦地直冲脑门。而是热乎乎软绵绵的,带着一份独有的亲昵。

他并不反感,甚至有点喜欢。就是不知道和其他人接吻,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觉。

靳惟有点好奇。

靳惟同志活了二十多年,可作为一个上学时期校园霸凌受害者,毕业后就家里蹲的死宅自由职业者,别说打kiss了,除了他姐,他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

所以,对他来说,的确是个新奇的体验。

要不是后面有点喘不上气……

不过,靳惟又瞥了奉黎一眼: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但这种念头绝对不能让小孩知道,否则肯定是个大/麻烦。

反正今晚住在这,等小菠萝睡着了,自己可以偷偷再试一下。爽完就想跑路的靳·渣男·惟如是盘算着。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只被靳惟压住的袖子:

奉黎醒来,发现靳惟还在睡,只是软榻上似乎不太舒服,就将人抱到了寝宫床上。

他盯着靳惟的睡脸,实在迈不动步子,于是让人把桌子和奏折搬到床边。一只手处理折子,一只手摸摸捏捏靳惟放在枕边的手。

那个惬意啊。

靳惟快醒来的时候,奉黎看了一眼根本来不及恢复的桌子,机智地将自己的衣袖塞到了靳惟手臂下面,

并且厚着脸皮道:是阿惟你压着我的袖子我才在床边处理公务的呢~